第11章(1 / 2)

等她走后。

我不看老片,看我剪辑新片,其中有你,每一帧我都拖过,不知几多遍,我只知,我大概知你风衣颜色,你头发会于哪一秒钟吹最高,你在哪一秒钟望向我,或者不是望向我,你几时开始眼梢挂笑,你淡淡口红,你深灰围巾……仿佛我又闻见那日热咖香味。

只是我不敢再听红豆。

也忘记把伞还你。

一把普通英伦格纹伞,蓝黑色,我一直放于门边,渴望什么时候再落雨,或者落雪,我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将它拿出,撑于我头顶。

可惜西雅图再没落雪或落雨。雪彻底融解之前,短片补拍镜头,我因病症加重,不敢再外出胡乱传播,独自揽下剪辑任务,没去过一次现场拍片,只在住处收同学母带,窥你拍摄画面。

或者当时我惧怕。

惧怕你来探我病,惧怕你来工作场所见我闷沉沉,惧怕我再见你还是如犁牛般泪流满面,惧怕我心思变沉在你面前饰演正直青年,如同中学毕业后再返过头来去见恩师,彻底变掉一个人,再被你一双火眼金睛肢解。那时我定然羞愧难当。

或者我想要再吻你。

我一见你,会不会再想起那夜我同你在那屋顶露台,隐秘缠绕。会不会想让你邀请我去你住处,探知你平日究竟爱看哪些片,哪些书籍、哪些茶饮、哪些歌曲会是你最爱,然后同你看这些片,这些书籍,饮这些茶饮,在你背上划字暧昧表明我想吻你,乱发交缠时我便会想再听一遍红豆。

或者我会开始恨你。

听闻你是优秀青年,在世界末日后仍信那一句“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平日交流会议无一次缺席,也著好多篇文章,网络平台搜你姓名,就知你有好多发言书卷气满分胎死腹中,也有好多发言于挣扎中呼喊道义成为自由扩音器。

你关注国家大事,你披星戴月,屡败屡战,有同学调侃讲总有一天理想会死去。你即刻更改动态改动个人标签,你同全世界话新闻才最需要理想主义。

你一颗心滚烫如烈火,同阿妹相亲,同妈咪相爱,日日在大雪纷飞下煲电话粥,笑着对那边亲人汇报你近况。

你友爱同学,擅长听人心事给人安慰,听闻好友失恋,在住处洗完头不吹,叉腰大骂到失声,第二天声线好似周星驰。

你不讲话时总有种忧郁的悲悯气质。而我不讲话,同学话我眼神中是种平静的歇斯底里。

我边在住处演英国片,边于郁郁中探你消息。

我无理想无抱负。

幼年时想过要当飞行员,后来身体抱恙,以失败告终。想过当纹身师,结果视力因看多漫画书退化,又饮多酒,手握机械都发抖,恐怕当上同时又失手变杀人犯。还想过学人写些东西发表当诗人,结果打开空文档发呆两个钟,只写出两行字我是谁?我凭什么写诗?

如今我报交流项目来到西雅图,也不为理想抱负,每日抱笔电看老片,只为打发漫长时间。

我口中一般无真话,遇人从不轻易话我真名,对外宣称爹地早死,其实日日夜夜我都思索如何最快赔光他钱。又讲妈咪难产早死,其实她患病在我七岁那年才彻底咽气。

我表面对人笑得好灿烂,心底似早被蛀虫啃食般恶毒,有同学热情待我,我也第二天就忘掉她面貌,我基本从不记任一同学姓名,才会有男学生记仇在身后编排我情史一事。那时我发现谣言,第一想法也并非澄清,而是踢他入湖,往他酒杯吐口水传播感冒病毒。

惧怕你,想吻你,于我都如同犯罪。所以我恨你,厌你,怨你。我想万一我厌你多过想吻你,我该如何?或者想吻你多过厌你,我又该如何?

我要如何来见你?

甚至我还偷留你伞。其实也有想过要把伞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