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西门守军正与敌将血战,而锦衣卫早已在粮草断绝中化作枯骨。
“父皇曾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他抚过城砖上斑驳箭痕,指尖触到冰凉的泪,“今日便以血肉之躯,践当年之诺。”
忽闻马蹄声碎玉般急响,玄甲铁骑破浪而来。当先之人银枪挑着血旗,正是萧国皇帝萧予慎。他勒马于吊桥前,鎏金铠甲映着云郡亭苍白的脸。
萧予慎的玄铁铠甲结着冰碴,在雪光中泛着幽蓝。当他看见那个素白身影一步步踏雪而来时,握缰绳的手骤然收紧。
“朕若死,北秦百姓可活?”云郡亭抽出佩剑,寒芒刺破暮色。
萧予慎仰首望着城楼上的素白旗幡,急迫中竟说:“你若敢死,朕便屠城三日,让北秦山河为你陪葬!”
云郡亭踉跄半步,剑尖在青砖划出火星。城下百姓的哭嚎声如潮水漫涌。
“萧予慎,你赢了。”云郡亭惨笑一声,剑锋转向心口。忽有流矢破空而来,射中他握剑的手。血珠溅在城砖上,开出妖冶的红梅。
萧予慎驱马冲过护城河,银枪挑开云郡亭染血的王服。他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铠甲上的薄冰。一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重演这一幕,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云郡亭倚着箭楼缓缓滑坐,血顺着石阶蜿蜒成河。
城楼下,玄甲军潮水般退去,只余血色残阳映着两具交叠的身影。
北秦国破,四海统一。萧国改为盛朝,萧予慎为太祖皇帝。
北慎帝于众目之下被太祖皇帝带回国都临京,居于翊王府中,着重兵守卫。
正值隆冬,他心觉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便早早打发了温嘉言去各处游历。前日他来信说,到了蜀中,见了林懿行的墓,上刻“忠良”二字,之后杳无音信。
北秦宫阙的飞檐在战火中折断,云郡亭倚在翊王府的雕花窗棂前,看檐角铜铃被朔风扯碎成满地星芒,抬手接住一瓣凋落的梅花。
半生颠沛,所托非人。
“爹爹!”云初与萧满下学后照例回了府中,萧满吵闹着跑来,却踩着积雪跌进垂花门。
云郡亭有心去扶,却见宫婢先他一步,已将残局收拾妥当。
云初抱着书卷从抄手游廊进来,墨发上沾着细雪,五岁的年纪已学会用沉稳掩盖眼底的惊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孩子也都改了口。
“课业如何?”他将手帕藏进袖中,任冷香萦绕指节。
窗外的老槐枝桠在风雪中吱呀作响,云郡亭忽然想起玉京郊外的桂树林,那时萧予慎总爱将桂花插在他鬓边。
云郡亭遣退宫婢侍从,蓦地,他以帕掩口,咳嗽起来。
轮椅在青砖上碾出细碎的冰碴。他将两个孩子揽进带着药香的怀抱。
当帕子移开时,刺目的鲜红印在三人面前。
这些时日不是没有太医来看过,看云郡亭深知自己已然油尽灯枯,吊着一口气也算是为一双儿女。
萧满愣在原地,云初也落了泪,拿帕子抹了轻声道:“爹爹,孩儿……”
剩下的话被哽咽堵住,云郡亭平和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似乎已然看淡。
园中一片沉寂,云郡亭对两人道:“你们为我传个信罢。”
他低垂下头,“就说我命不久矣,想问问他,那年在玉京郊,桂花遍野,他说的话还做不作数。”
暮色浸染飞檐时,萧予慎还是来了。瞧着是来得匆忙,朝服都未来得及换。
他的玄色朝服掠过回廊积雪,踉跄扶住廊柱,腰间玉佩在风中撞出清响,恰似那年东延府檐角铜铃,惊落满地桂花。
云郡亭倚在雕花木榻上,望见这人发间未褪的宫烛微光,恍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