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慎听着声音,半瞎应当是扑灭了发上的火,也或许只是轻微燎了下。
二人侧耳,又听小满道:“老先生,您为何不束发呢?”
半瞎顿了一顿,而后喟叹道:“我原本是个僧人,后来还俗了,却因不会束发而未蓄发。”
“那后来呢?”稚嫩的童声追问道,丝毫不见白日里的怯懦。
萧予慎鼻头微微泛着酸,曾几何时,半瞎也是这么同他讲话的。算起来,他与半瞎已经好久没有这般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了。
半瞎总是很沉默,还想着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他身上,两人便这么渐行渐远。
半瞎接着道:“后来,有一个人说要日日为我束发,我这才蓄起了发。”
“可有一日,他忽然就不见了。”
“我在雨中跪求一夜,望着那高耸的宫墙求告无门,那是我最绝望的一日。”
“从那时起,我孑然一身,无人再念我,无人为我束发。”
寒风阵阵,一老一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唯有眼前那火堆噼啪作响。
须臾,半瞎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浑厚的声音中带着温和,“你烧纸钱,是为了谁?”
“我的爷爷。”小满抬眸,眨着的眼睛中含着泪。
半瞎将身侧的纸钱递至他手中,示意他接着说。
小满道:“同村的孩子说,我的生身父母在我一岁时找了个算命先生,那人我说命中带煞,后来不知怎的,我便到了爷爷家中。”
“爷爷是个村子里有名的鳏夫,我应是被他捡去的。”
半瞎闻言,抬手掐算着,告诉他:“算命那人说得是错的,你信不信老先生?”
“信!”小满咧开嘴笑着,“我自然信!”
可笑着笑着,一行清泪便顺着他的两颊流下,滴落到烧得正旺的火堆中。
他的眸中映着火光,声音也已经哽咽,“可是,有一天官府的人来屠了我们全村,只有我一个人……”
“这不怪你,孩子。”
云郡亭听着他的话,觉得可惜又可悲。
而萧予慎想到了许多往事,想起了师叔还在的日子。
他的师叔走了,连同他的师父一块带走了。
少顷,二人又听着半瞎对小满道:“你与你家主子幼时,很是相像。”
萧予慎听着半瞎口中疏离的称呼,心沉了又沉。
云郡亭觉察出萧予慎落寞的情绪,与他十指相扣,并抬首望着他。
“主子?”小满往火堆中加了枚纸元宝,好奇地将头转向半瞎,道:“主子瞧着威仪又精明,而我常常被老学究说是呆头鹅,根本不像。”
半瞎今日饮了酒,又遇人与他同日祭拜,心情大好,也愿意多说几句话了。
“你家主子幼时很笨!笨得我都不想教他!”
半瞎低低地笑了一会,蓦地又收住了声。
“他幼时贪玩儿,我却时时拘着他,慢慢地磨他的性子。最终,他长成了我心中的模样。”
“可,压抑太久终会适得其反。”
“其实他心中门儿清,他与翊王本就不是同道中人。”
“翊王,自小便学习帝王权衡之术,学那些规训的学问。可是,予慎修的是民生,是从根本上扼住一个国家的命脉,是让天下黎民不再饱受饥饿与战争之苦。”
云郡亭胸膛起伏着,又想到了他父皇与那和尚的对话。
萧予慎眸色渐冷,最终带着云郡亭拂袖而去。
他一直不喜半瞎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自己身上,本想着他此番会有所改变,未曾想还是这般模样。
半瞎沟壑纵横的手掌搭在小满头上,说着小满听不懂的话,“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