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姨妈的声音。
整个餐桌诡异地静了一瞬,除了风扇在转动,其他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枯萎了。
随后有男声喊着得得得别说这些了,他们重新开始喝酒,空气流动起来,这个话题和出现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那天之后姨妈隐约试探过我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我假装听不见,糊弄过去了。
我对于这个答案并不算惊讶,也没有太多的失望。我觉得我自己还算是敏锐的,有的时候他们透露出来的态度让我多少有点猜到我妈妈没有死。其余的内容就更方便推测了,一个永不会再露面,对于亲姐姐来说像死了一样的人,肯定是做了一些什么他们不能接受的事情。
原来是疯了,跑了,和我的猜测也差不离。
我那之后再也没有问过姨妈关于我妈妈的事。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我才想到原来我也必然有一个母亲的。她在幻觉里对我说话,连呼吸声与心跳声都沉沉地敲在我的耳膜,好像她还爱着我,愿意用这些代表着生命最原初的声音永远陪伴着我一样。
然而正是这种声音,最初将我拖入了疯狂的深渊,几乎毁了我的一生。
我脑子里很乱,也隐隐翻滚着一种想吐的感觉。我不明白,她到底有没有预知到这一切?她并不像是想要害我的样子,甚至她最初留下声音或许是为了保护我。但她知道这一切吗?她知道她害惨了我,几乎叫我去死吗?
我的内心瞬间升上一种暴怒般的怨怼,她离开了,这还不够吗?她自顾自地离开了我,她让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然后呢?她又自顾自地留下那些声音!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
你爱我就不应该让我经受着一切!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让我也一直背负着这个选择的后果。凭什么?我的出生也不是我自己想要选的,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总是我??
我几乎要吼叫出声了,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扎得掌心生疼。我想要砸掉些什么,想要醒来,想要用破烂的喉咙发出怒吼,但我都没能做到。
伴随着迟缓的呼吸声,还有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我张开嘴,发出的是一声泣音。
我能感受到,那些声音,是她给我留下的,关于生命的最后期盼。人们用新生对抗死亡,而她却并没能将自己的希望灌注于新的生命之上。
她只希望我好好的活下去,她只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像永远在妈妈的怀里一样,伴随着悠长,迟缓的呼吸声成长。我怎么能因为命运的反复无常而去责怪她?
我的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声音,我们曾经血脉相连,现在我虽然只能触到她的衣角,但我有好多委屈的事情想要和她说说。
她会理解我的吧?她会像呼吸声一样,安静,沉稳地陪伴着我吧?
我好想她。
我好想你。
妈妈。
我失去了意识。
这些念头如灵光乍现,刷地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拼命想记住更多,但我的意识没能再继续撑下去,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灵魂又重重地摔回到了身体里。
那种舒适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本来可以不再担心这一切的,但是我被非常生硬地从那个世界扯了回来,重新化作一个担惊受怕,极尽忧虑的自己。壹⒈′0⑶㈦⑨⒍8{②壹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