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与阿杰扛着丈二长的樟木跨过门槛,粗布衣襟沾满木屑。
阿杰:"吉时快到了,大梁再不上,整个宗族都要被戳脊梁骨。"少年偷瞄阿月被晨光镀上金边的侧脸,想起昨夜她跪在樟木堆前反复勾画纹样的模样,后槽牙暗暗咬紧。
三叔公枯瘦的手突然暴起青筋,雕刀在莲花纹上划出狰狞裂痕。
阿月闪电般扣住老人手腕,两代人的掌纹在雕刀柄上重重交叠。"您知道的,当年暴雨冲垮祠堂,是我娘冒死抢修的承重梁。"她声音带着铁锈味,"今夜暴雨将至。"
香炉里三炷线香齐根折断,灰烬簌簌落在祖宗牌位前。
老人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浑身湿透的妇人,她抱着雕刀跪在祠堂前的身影竟与眼前的少女重合。
供桌阴影里,阿月母亲亲手雕刻的莲花梁在晨光中舒展瓣膜,花蕊深处藏着个极小的"婉"字。
"当啷"一声,雕刀坠地。三叔公蹒跚着走向门外,晨光将他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像株即将倾倒的古柏。
跨过门槛时,他忽然伸手摸了摸门框内侧,那里有排歪扭的刻痕,是七岁的小阿月偷刻的莲花雏形。
樟木香忽然浓烈起来,阿月拾起雕刀,刀锋在莲花裂痕处灵巧游走。
碎木纷飞中,破损处绽出层层叠叠的并蒂莲,暗香浮动里,阿杰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不知是晨露还是别的什么。
当月光在樟木纹理间流淌时,阿月的刻刀正在凤凰羽翼上雕出第九十九根翎毛。
祠堂后窗漏进的夜风卷着刨花,在她脚边堆成小小的漩涡。
"啪嗒"。
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阿杰圆滚滚的脑袋从房梁下方冒出来。
他嘴里咬着半截芝麻糖,运动服沾满蛛网,活像只误入禁地的狸奴。
"三叔公说新梁要雕百鸟朝凤。"他含混不清地说着,举起手机照亮梁上暗纹,"可你这凤凰眼睛里...是不是藏了东西?"
刀尖猛地顿在翎羽转折处。
阿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凤凰瞳孔里刻了道波浪纹,正是奶奶当年教她认年轮时画的记号。
"要你管。"她抬脚去踹木梯,却听见梁柱深处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阿杰突然变了脸色:"别动!"
三百斤的体重撞开阿月的瞬间,腐朽的脚手架在他们身后轰然坍塌。
阿杰的胳膊护住她后脑,两人滚落在松软的刨花堆里。
惊起的木屑在月光中飞舞,像场突然降临的雪。
"白蚁蛀空的不仅是主梁。"阿杰喘着粗气,从衣领抖出半只红褐色的工蚁,"整个支撑架都被蛀成蜂窝了。"
阿月挣开他的怀抱,摸到刻刀才稍稍安心。
祠堂大门却在此刻洞开,族老们的灯笼将满地狼藉照得无所遁形。
小叔公的旱烟杆敲在青砖上,震落梁间积灰:"造孽啊!女人碰过的木头,怎么镇得住祖宗牌位?"
阿月指尖抚过断裂的莲瓣,想起七岁那年在雕花窗下捡木屑,被三叔公发现后竹戒尺抽肿的手心。
母亲连夜用井水浸的丝瓜瓤给她敷手,月光漫过母亲鬓角早生的白发:"你阿爸走得早,要是个男娃..."
"小叔公,"她突然抓起刻刀,刀柄上缠的麻绳还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