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他抬眼,讥诮在唇角,“关外几十万生灵,在他眼里还不如龙椅稳妥。”
“如此皇帝,”沈昱宸淡声,“玄渊国不配再称天朝。”
书房沉默,只剩满屋的寒意。尚钰忽然笑出声:“我早知你心有锋刃,却没想到锋芒至此。好,若要换天,且让霜刃饮血。”他一拂袖,取出一方红漆锦盒,“这是御林正印,五千羽林暗卫听我号令,从今以后,听你的。”
沈昱宸垂眸,却并未伸手去接,只问:“尚大人不惧?一旦事败,你身系大理寺卿之职,又亲率御林军,家族亦会受株连。”
“官位?”尚钰笑意温淡,似春雪消融,“千帆阅尽,人不过一死。若死前能为这山河做件对得起天的事,值矣。”
他顿了顿,目光转柔:“况且,我也欠晚凝一个交代。”
沈昱宸目光微动,抬手拨亮案前未熄灭的孤灯:“她是桑家之女,更是我的妻。我记得你的托付,会护她周全。”
尚钰凝视他片刻,缓声道:“她行事寡言,却为沈家屡次奔波。若非真心,怎会冒死潜入烧毁的古寺寻线索?若非深情,又怎肯夜探宫闱为你查探催焰配方?”
烛火跳了跳,映出沈昱宸眸底暗潮。片刻,他低低一笑:“我知道她好,却不敢奢望她。原来,她也会把命系于我?”
“沈少将军,”尚钰收束笑意,郑重拱手,“你护她周全,便是对我最大的偿还。”
沈昱宸肃然还礼:“我以性命相誓,定会护她无忧。”
窗外雾色渐淡,几缕朝阳穿云而下,落在案上兵符冷芒之上。沈昱宸抬手按住北疆舆图最北端,又以袖口轻轻点在帝都。
“今日午时,我入永夜城觐见昭德皇后,请她暂监国;明夜子时,李荣轻骑封南门,木辰断皇城外五驿。
酉时,徐秋林雪岭挥旗,传胜报入京。
亥时之前,我要皇城外百姓看见,是沈家守住了玄渊,是姬玉弃了山河。”
尚钰低声一叹,似悲似慨:“天命自此易主,愿我玄渊再无腐君。”
沈昱宸点燃一缕狼毫,“政诏、罪己、夺兵三份折子,我都替他写好了。只待他按手指印。”
墨香氤氲,尚钰忽想起什么,语气轻缓:“若他不肯落印呢?”
“那就让他落血。”沈昱宸提笔挥毫,字若霜刃,“江山可换,龙椅亦可换,人心却换不得。百姓欠了太多血债,再不能让他们买单。”
长拂过半刻,尚钰起身告辞。临出书房,他忽回头,轻声道:“若你得胜,自可封王摄政。但若有一日,你忘了今日之誓,我虽弃官,亦会拔剑。”
沈昱宸笑意沉定,拱手还礼:“若我负初心,甘受此剑。”
门扉阖上,晨光大盛,照亮书案上那一行刚落墨的字。
> “以苍生为念,以山河为证。”
墨迹未干,却已透出刀锋般的决绝。
辰光破晓,永夜城外初雪未融,宫墙却已换了颜色。五千御林军早已围攻了皇宫,姬玉被关押,连同大祭司和一些叛党也被关押软禁。午时三刻,金钟三下,内廷传旨,大将军沈昱宸入凤仪殿,面请昭德皇后监国。
凤仪殿前,曲折回廊,红漆栏杆漾着冬日微光。沈昱宸踏雪而来,甲胄未解,只在肩上覆一领玄狐披风。随身兵士尽停留殿阶下,唯听他靴底碎雪,声声入殿。
凤仪殿内,棱窗半启;素幔低垂,薄尘未拂。昭德皇后·昭绾着月白常服,正指挥贴身宫女将锦匣、书卷、一笼茉莉珠钗一件件装入木箱。听闻通禀声,她却不曾转身,只淡淡吩咐:“都封好,送去昭宁宫。”
帘缝被风轻掀。沈昱宸拱手俯身,声如铁石:“末将沈昱宸,拜见皇后娘娘。”
昭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