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六点的船,施绘和衣躺在快捷酒店的床上,仰面盯着天花板,一丝睡意都没有。

舟车劳顿,明明身体已经疲乏到极点,脑袋却清醒又亢奋。

她先是想着施雨松那点破事,手里有钱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慌张无助,但也难免觉得头疼心累。

做长辈的,一点责任担当没有就算了,怎么能一直这样没完没了地惹事,叫子女弟妹跟在后头擦屁股呢?

施绘越想越气,起身抄起手机,刚把施雨松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手指点在输入框里想打脏字的时候,顶上一条新消息滑了下来。

邵令威:「睡了吗?」

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选择高抬贵手放施雨松一马,这个点她那个爹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觉,她要泄愤也只会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不如找人说说话。

她直接给邵令威去了个电话。

对方接起来,有些受宠若惊:“是被我吵醒了还是没睡着?”

“没睡。”施绘翻了个身对着窗,心想今晚要是有月亮就好了,“睡不着,你呢?”

他说:“我也睡不着。”

“你在家吧?”她临时起意查岗,“在家里吗邵令威?”

邵令威轻声笑了一下,大概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听筒里传来发丝擦过布料的声响:“我叫橘子过来听个电话?”

施绘被他逗笑,也跟着耍嘴皮子:“你自己不睡不要影响别人。”

邵令威“嗯”了一声,又依依不舍讲:“睡不着也闭上眼休息一下,不是多大的事情,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

施绘说:“你别挂。”

他说:“我不挂。”

施绘把手机放到枕边,点开免提,恢复刚才那个仰卧的姿势,闭上眼缓缓说:“你知道吗,上次那二十万我原本不想再想办法了,他如果要坐牢那就去坐,都什么岁数的人了,不要求对别的谁负责,也该对自己闯的祸负责,我当时就下决心,再也不管了。”

“可他偏偏搞寻死觅活那套,我原来也是不信的,不开玩笑,我觉得像我爸那种自私透顶的人是绝对舍不得去死的,可他竟然真的会去跳海,像是我逼得他走投无路了一样……”

她讲着,突然苦笑:“但最后也没死成不是,不晓得是他真的命大还是故意挑了个有人在的时候跳下去,又耍了我一次,真就又让我走了一次回头路。”

邵令威安静听着,一边想她此刻出于什么愿意跟自己吐露,一边又觉得纠结忐忑。

施绘继续说,声音愈发懒,像是困了,也像是都释怀了:“但不管怎么样,我到底是不可能真的让他去死的。”

“所以我虽然一直控诉你当时拿钱逼我结婚,但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恨你。邵令威,你不好伺候,却也扎扎实实给了我庇护,这几个月是我过过最舒坦踏实的日子,我应该感激你。”

她顿了顿,慢慢睁开眼,也就趁着这会儿疲劳感推波助澜才敢承认:“只是我好像变得贪心了,控制不住的那种……原来人不是兜里揣着钱就会觉得幸福和满足的。”

邵令威将手机放下,贴在耳边,胳膊曲着掌在额头上,指尖掐着皮肤,一点点往下直到掌心盖住双眼。

这比施绘在床上被他胁迫着说出来的一万句“我爱你”都动听,可他现在却只觉得害怕。

刚刚几秒钟里那些真切的情愫就像阳光下如梦似幻的泡沫,随时可能被他阴暗又拙劣的谎言刺破。

到时若只剩虚痕残影,他该怎么办?

“邵令威?”半天没有声响,施绘以为他睡着了。

“嗯。”他声音控制不住得有些抖,不敢有所回应,却又怕她失望,最后抱着侥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