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父子最像的就是那双眉眼。
只是邵向远这会儿终究是老了,再没有以前看人一眼就令人生畏的锋利。
如今倒是有人像极了他曾经,他一时感叹真好,一时又觉得不该。
疏远着养大的儿子一直对他只敬不爱,收敛锋芒扮作顺兽,仿佛蛰伏着只等一天,露出獠牙和他那个母亲一样与他拍桌叫板。
真的很像,样貌,性子,如今质问他的语气,都太像了。
且一样有资格。
邵向远缓缓推离开桌案,直起脊背,目光从那张有些磨了边角的工牌上移开,继而落到儿子盛着怒的瞳孔里。
“谁教你在这里摔东西的。”
他讲的波澜不惊,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是谁?姓林的又是谁?邵令威,谁教你这样来问话的?”
这确实是邵令威第一次不讲规矩,以往即便是父亲对那些老股东的纵容都要像鞭子一样抽到他脑门上来了,他也没有在台面上拉过一次脸,更遑论如此摔东西发难。
但这次是如何,再怎么样也不该动到他的人头上来。
邵令威想到施绘,满脑子怒气不由消下去一些,却更不愿意退让了。
他一只手甩开西装下摆,搭上胯,轻吐一口气平静后强硬地表态:“爸,不管是你们谁,到此为止。”
短暂的沉默后,邵向远一把掀掉了桌上他甩上来的两样东西。
纸张乱飞,撒了桌边一地,塑料工牌砸在他桌角的铜牛上,磕出一道裂痕。
这样粗暴的动作他做得轻描淡写,信手拈来。
混乱过后,邵向远起身,父子俩几乎一边高,他倒是还有记忆,不再是需要俯视儿子后,他们就没有这样对峙过了。
这时候这般架势,一巴掌或者一拳头,落到身上脸上,邵令威都是有想过的,他不会躲,只想把态度放得更明白些。
他想象自己是一堵墙,他也应该是,拦在所有恶意和施绘之间。
但邵向远没有动手,他惯用的从来不是这样的暴力。
“蠢货!”他骂,骂得邵令威眉心猝不及防一跳。
不是他教起来的,自然总被嫌弃蠢笨,邵令威很快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辱骂,眉心一拧,竖起满身尖刺,出口便是怨言:“既然从前不管,现在做这些不多余吗?”
“多余?”邵向远绕过办公桌,伸手捡起半吊在桌沿的那面工牌,低头粗粗带了一眼,又往他胸前丢去,不容挑战地说,“你是我儿子,你的一分一毫一呼一吸都是我给你的,现在你来跟我计较多余?”
工牌砸在邵令威歪斜的领带上,落下时被他掀手接住,攥在手里,手指一摩就能擦到刚才摔出来的那道裂痕。
“你为什么肯回来,想要什么,有多大野心,我会不知道?”邵向远声音响起来,指着他,“你又有多大耐性,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够或者不够,不应该到这个时候要我来骂你蠢货一个!”
邵令威抬头,心中开始起伏不定,稍许冷言说:“你给,那也是我接得住,否则哪还有我的位置,跟那个家里一样,早就都是别人的了。”
纵然很多年前从这里到东京是他有心逃离,那也是作为父亲的不称职在先。
邵向远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还是一样,一句一个蠢字地骂他:“我的东西未必就要分毫给你,你既怕别人来抢,就要有虎狼一样的守势,身边一点一滴的关系皆是你筹码,不管束不防备,容得这样人尽皆知漏洞百出,还侥幸未被拖累,你自己讲到底是愚蠢还是无能!”
他越说声音越重,像儿时嫌他性子孤僻一样训他:“这点事就值得你这样沉不住气了?邵令威,我从前不管你生活,现在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