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格外清脆。我编辑着告别晚宴的邀请邮件,措辞斟酌再三:"诚挚邀请各位同仁参加廖文茜女士的 farewell dinner...时间是六月五日晚上......"

六月五日傍晚,我因为有面试,赶到餐厅包房时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

推开包房门,我本以为会看到满室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却不想

偌大的包房里,只有廖文茜一个人端坐在主位上。暮色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光。

她今天出奇地柔软。米色亚麻连衣裙取代了往日的西服套装,松散的发髻垂下几缕银丝。

"嗨,唐宁。"她抬眼看向我,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

"就您自己?"我皱了皱眉,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没想到最后只有你来送我。"她伸手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里透着某种释然,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落寞。

“怎么回事?” 我掏出手机查看邮件。

收件箱里堆满了各部门主管的婉拒邮件 有人要陪客户,有人家里亲人住院,有人要加班赶报告......每条借口都冠冕堂皇,每条回复都透着精心设计过的疏离。

我心里明白,他们都是在避嫌。如今廖文茜大势已去,他们不敢来给廖文茜送行,怕得罪了程淮严。

"要开瓶酒吗?"我轻声问。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暮色中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玻璃上倒映出我们两人的身影她像幅褪色的油画,我则像个误入画中的旁观者。

"您接下来..."我斟酌着词句。

"退休喽。"她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带着一丝俏皮。

主菜上来时,我们默契地没再谈论公司的事。她小口吃着牛排,动作优雅如常,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抬眼与我对视,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往事那些明争暗斗,那些互相算计,此刻都化作了餐桌上沉默的空白。

红酒在杯中摇曳,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

"唐宁," 她摩挲着酒杯的杯沿,语气诚恳,"你比我想象中坚韧。"

我刚要开口说话,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陈瀚的微信,"听说今天是廖总的 last day(最后工作日)?"

我抬眼,看到廖文茜正低头喝着汤,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皱纹。

"是的,我正在和她吃饭。" 我回复道,然后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陈瀚,打个电话问候她一下吧。Now!"

发完这条消息,我抬头对上廖文茜询问的目光。

"陈瀚,"我轻声说,"他问起您。"

她的刀叉顿了一下,牛排上的酱汁慢慢晕开。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陈瀚"两个字格外刺眼。

"喂?"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度,那种我熟悉的、带着威严的语调又回来了。

"是啊,今天 last day 的啦......哈哈.....对,打算去欧洲旅行下啦..." 她的笑声清脆得有些刻意,我看着她用左手无意识地整理着已经十分平整的餐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