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这位储君出身不显温和怜下, 待人接物谦逊有礼, 但以自己与他的接触来看, 太子殿下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似乎抱有某种敌意。
可卫国公府又不曾得罪了他, 父亲与叔伯们也是全力支持他上位, 这敌意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想不明白,倒也识趣地没有久留,拱手施礼告退:“那兰卿就先行告退了。”
桓羡点了头, 薛稚亦与之作别, 而直至对方退下后, 他始凉凉地问:“你和谢兰卿很熟?”
薛稚正亲昵地挽着兄长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闻言仰起脸来如实地答:“我今天来拜见祖母太后,恰好遇见了兰卿哥哥,谢家的阮伯母他们在殿中陪伴祖母,就叫我出来玩啦。”
又笑靥如花地问:“太子哥哥,你今天政务不繁忙么?是要去拜见祖母吗?”
太子哥哥。
桓羡在心中冷笑。
瞧瞧,认识了一个谢璟,便连“哥哥”也不是独属于他的称谓了。
不过她既问他政务是否繁忙,明显倒是想和他亲近的。桓羡心中稍微好过了一些,仍是淡漠地答:“祖母不是不得空么,就回去吧。孤也许久没回去看望阿娘了。”
回到漱玉宫中,姜美人却没在,是带着秋秋出去赏花了。
有宫人送了茶汤上来,随后便识趣地退下。二人相对坐在绮窗边的茶案边,檐下挂着的纱幔有若蝉翼在春风中轻扬。
这些年,随着桓羡的地位稳固,漱玉宫的条件也好上不少,已很难再瞧出当年破旧颓圮的模样。桓羡端着那盅茶汤,久久地看着窗外正对着的一架紫藤萝花,没有说话。
他久也不开口,薛稚心内不免忐忑:“哥哥,你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
“你不该和谢璟厮混在一起。”桓羡道。没说出口的那句则是“还管他唤作兰卿哥哥”。
她有些羞愧,盖因姨姨教过她,男女授受不亲,长大了就不能和男孩子一起玩了,兄长也是一样。可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见兰卿哥哥态度和善,当他主动提出要替她推秋千时,就忍不住同意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应答的话,而对面的兄长双目冷淡似还等着她的回答。薛稚只好小声地道:“可是哥哥不在,栀栀很孤独。”
这话倒不是假的,自从他做了太子,便不能再和母亲妹妹住在一起,搬去了玉烛殿住。虽则每隔一旬就会回来看她们,但终究不是从前的日日皆在一处,薛稚也从一开始的离了他便眼泪汪汪,被迫变成了如今的习惯且熟稔地接受。
“孤独。”他端起茶盏,轻轻吹着茶汤上盘旋缭绕的白雾,“也可和秋秋一起玩,为什么要与一个居心叵测的外男搅合在一起。”
这话几乎是在明晃晃地说那清风霁月的少年郎居心不良了。薛稚有些愣住:“哥哥……是不喜欢兰卿哥哥吗?”
他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睨着她道:“你与他才见了几面,是凭何断定他对你没有恶意,没有企图?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这世上的男子就没几个好东西,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轻信于人,还连人家的表字和‘哥哥’都叫上了?”
“况且我早年就与你说过,若此生不将我视作唯一的兄长,我也不会将你视作最特殊的存在。你可想好了,你是要认他做哥哥,还是认我?”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实则连呼吸也攥作一处,近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点一点透出怔愕之色的眉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心中则想,他就不信,这一回,他们没了那四年,她还会选择谢璟。
薛稚却是怔然。
她能明显感觉得到,兄长是在不高兴,只因她亲近了谢璟。可不许她唤对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