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舟站在病房门口等她,她无视他,被他拉住手臂。

“你想跟我聊?你看我现在有力气和你聊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执着地握着她,“我就是想说,你去休息,我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再说。”

“好的,但我明天也不想聊。”

“那就不聊。”

“你松开我。”

他听话地松开。她笑了笑,把他推到一边,进去了。等她再出来已经披上外套,背着包,打算直接回家给她妈拿术后的行李。

她素颜朝天,眼睛还是红红的,鸭舌帽盖住半张脸。她不再穿漂亮羊毛大衣了,里面就一件印着国勘所七十周年的打底。宽松便捷、质量耐cao,她让孙远舟给她顺了两件小码,穿完这阵她就扔了,不会心疼。

“你要去哪?我送你。”

“你不是要给我妈陪床吗?怎么,你又不想陪了”她立刻就想数落他孙远舟对丈母娘的七大罪。

“我送你,然后我再回来。”他按住她的肩膀,“这样行吗?”

“行,当然行,我跟我妈一向都是听你的。”她没有等他,直接往电梯走,用力拍了下行。

一窝蜂的人涌进来,她靠角落里站,孙远舟去拉她的手,被她狠狠甩开,不小心甩到别人身上,他匆忙说“对不起”,人家白他一眼。

寒风扑面,孙远舟再一次去牵她,她冷淡躲开:“你可不可以不要碰我。”

“不可以。”他的回答也同样直截了当,他把手握紧,他没有十指相扣,只是捏着她的手,不敢放开。

她拦了的士坐进去。一路无话,孙远舟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他从瑞士回来的第一天,他们也是这样离得八丈远,坐在出租车里装路人。

回到她妈家,她迅速地洗完澡,她已经两天没洗了,不过她现在不在乎。她湿着头发,只穿了胸罩和内裤出来,孙远舟像透明人一样被她掠过,她开始整理她妈的术后用品。来来回回,发梢的水滴滴答答一路。

他就坐在那一动不动。

“你在等着我给你端茶倒水吗?”长久的静默后,她难以忍耐,把她妈的萝卜裤甩进箱子,又狼狈地捡起来叠好,“麻烦你也干点活好吗?还是说,因为这是我妈家,你个姑爷就应该心安理得地享受?”

当她想无理取闹的时候,她的用词都是很激烈的。

“哦,没错,你是副高,这里你是座上宾,”她把精装的《文心雕龙》也扔进去,“祝愿你这么辛苦能早点评上正高,也不枉你劳心劳力的。”

她内心渴望跟孙远舟大吵一架,她这段时间都累瘫了,急需一个发泄出口,但孙远舟是不会跟她吵的,他只会接纳一切负面情绪,他刀枪不入,精神伤害、物理伤害,千锤百炼,她得到的依然是一块石头。

“你需要我干什么?”他平静地问。

她平复着呼吸:“你把桌子擦了,然后把厨房收拾干净,

请你眼里有点活,只要你睁开眼,活到处都是!”

他沉默着去厨房,细细的水声响起,她忍无可忍地把门甩上,他在外面干,她一点也不想听。把她妈的日用衣服收拾好后,她从床底的抽屉翻出父母的遗嘱,列举财产归属问题,以保证离婚后她的丈夫不管是谁一个子都拿不到。

她匆匆把这张纸夹进她爸的工作日志,塞回去。她蹲在原地,回想她爸的两条:一,你要结婚,好好过日子;二,你不要当领导,乖乖在底下。

第二条目前证实是错的,她管四个人比她之前舒服多了。第一条也对不到哪里去。看来她爸还是太过时了。

她出去看到光洁如新的餐桌、一尘不染的地面,还有亮晶晶的冰箱门,孙远舟正半蹲在地上,用去污喷雾处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