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嫣拿到照片,看了看说:“拍得不错。”说完收好,放进包里,心也定了。
她想着,带回去给党爱珍看看,也好叫她“放心”。
返程的那天早晨,虹嫣在厕所里,发觉自己月事来了。
出来之前,她就算准日期,包里备着卫生带。
她没多想,敲敲厕所门叫他:“家山,帮我拿个东西。”
家山走到门跟前,她又有些急迫地补了一句:“是一个碎花布包。在我包的夹层里。”
过了一会儿,他把那只小布包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她接过来,想起什么,又敲敲门:“家山,还有一个小塑料袋,也在包里,你再帮我拿一下。”
塑料袋里面装的是折叠好的细白卫生纸,覆在卫生带上用的,不可缺的。
他寻这个费了点时间,久到她几乎有些不耐,但是末了,他总算还是寻到,递给了她。
当时,虹嫣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
但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再对着家山,看着他努力掩盖着尴尬的样子,她终于也觉出了一丝不适从。
直到这时候,她似乎也才头一次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角色变了。家山,也就是小长兴,现在是她的丈夫了。
回程的火车上,虹嫣睡着了。
醒过来,家山递给她一个搪瓷杯,里头泡了温热的红糖水。
他又递给她一个手绢包,她掀开两层手绢,一只塑料袋里装着茶叶蛋和煮玉米,也还都是热的。
他说:“快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靠站。你先垫垫肚子。”
她却有些迷迷糊糊地想,靠的是哪一站呢?
第4章
虹嫣从小到大不喜欢拍相片,不论怎么拍都是一副尴尬面孔。
但在 1990 年的年末,她却被拉扯着,好像不停的在重复做着这件事。
从杭州回来,党爱珍看过他们在西湖边上的合影,想起来家里缺张全家福,于是十二月头上寻了个好天,一家四口穿得齐齐整整特意坐车去了南大街照相馆。
听从老胡的吩咐,滕华良和党爱珍两夫妻坐在椅子上,虹嫣和家山分立在两边。老旧的背景布上描绘着红枫叶,桥,塔,除了虹嫣,其他人都笑得还算自然。
过了几天,照片洗了出来,党爱珍专门寻人镶上相框,让家山在客堂沙发背面那面墙壁上敲了两颗铁钉,亲自把照片挂了上去。
从此党爱珍闲时总喜欢站低定了细细端详这张照片,她觉得它看起来带有一种新生活开启的意味,但是看久了,又总止不住有些伤感,口中喃喃道:“只可惜……就缺了常青……”
她说说,眼圈又红了起来。
虹嫣不想听,低头摆弄着沙发垫上的几根须须。
党爱珍于是擦抹着眼泪,对着家山絮叨起来:“78 年,虹嫣的阿哥常青只差一年就能回城,结果遇上山崩,人就永远留在了云南,你不知道,就只差一年啊,哎……”
这件事家山早已翻来覆去听她讲了无数遍,但他还是默默听,过了一会儿,有些窘迫似的拿了块手巾递给她,劝一句:“姆妈,别伤心了。”
这时候虹嫣站起身来说:“肚皮饿了,好开饭了。”
党爱珍就恨道:“没良心。”
虹嫣听惯这三个字,只作没听见,自顾自进厨房间端菜拿碗。
对于虹嫣来讲,除了家里多了个家山,结了婚之后的日子和之前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每天吃过早饭,家山和滕华良各骑一辆自行车去电镀厂上班,她和党爱珍慢慢走到丧葬铺。
去年虹嫣病情有些好转的时候,开始帮着党爱珍一起料理丧葬用品店。
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