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不见,周履冰原先白净的面孔覆上了一层绛色,两只手上都是干农活磨出的老茧,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两个人的胳膊上都戴着黑纱,也没多话,只是点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便道别。
周履冰分配在街道的羊毛衫加工厂,一边做活,一边还在复习,80 年高考,他和虹嫣一起参加,虹嫣考上复旦,他照旧是落榜。
虹嫣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周履冰特意来找过她一次,问她能不能帮他在她学校的图书馆里借几本书。
她把他要的书找到了,带回来借给他,没过几天,他又来还书,和书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副羊毛手套。他说谢谢她帮忙借书,顿了一下,又补一句:“这副手套是我用工资买的,你放心戴。”
后来她才知道,他那几年在羊毛衫加工厂里做得并不开心,因为性格不合群,处处都被其他人排挤孤立,就连少了东西也是不分青红皂白都扣在他头上。
混混沌沌的,觉出像是有人在推她,虹嫣回过神来,党爱珍把一袋话梅塞到她手里:“嫣嫣,船动了,头要是觉得晕就含颗话梅在嘴里。”
第9章
客船在长兴岛马家港码头靠岸,已经是日暮时分。
三个人提着行李一走出客运站,不及环顾四周,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人。
虹嫣一段时间没见家山,这时候看他披着一身重孝从黄昏的太阳底下走过来,竟有些许陌生。
家山看到虹嫣也在,像也有些意外,还是很快回神,也没多话,伸手先去拿过她手里的行李,这时候,另一个人从后面上来,也是一身重孝,黝黑朴实的面孔,一面寒暄着,帮着一起提行李。
走到一半,虹嫣才记起来,这是在结婚时候曾见过一面的家山的大哥,家海。
看眉眼,其实家山和他大哥有点像,但不知道为什么,看整体两个人却又一点也不像。
一行人走到墙根,把行李都拖到一辆三轮车上放妥,家海道:“伯父伯母跟我,弟妹就坐家山摩托车,怎么样?”
他们这才发觉,三轮车不远处还停了辆半旧的嘉陵摩托车。
虹嫣坐上了家山的摩托车后座,他也不声响,只管发动车子朝前直开,眼睛专心盯着前方的路。
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林荫道,两畔林立着笔直的杉木树,昏黄的太阳光一片一片掉到树梢上,芦花的季节已经过了,还有一些没凋零,东一簇西一簇地戳在浅滩河塘里。
虹嫣说:“船上起雾了。”
家山没回,起初她只以为是风声大大,把自己的声音盖住了,但是在某个瞬间,她忽然回神,反应过来他还在跟她置气,她就也不再响。
到他家已经天黑,到门口,摩托车还没停妥,不料一条大狼狗先窜出来,冲着陌生人吠叫。
虹嫣从小怕狗,人往后退缩,家山挡到她前面,伸手摸摸狗头,狗就安静下来,这时候,一个五六岁的男小囡跑了出来,喊了家山一声叔叔,看到虹嫣却不知道该喊什么,原地呆愣片刻挠挠头,终于有些害羞地牵着狗又跑走了。紧跟走出来一个胖墩墩的女人,面相很善,眼圈哭得发红发肿,家山犹豫片刻,用一种刻意一板一眼的语气向虹嫣介绍说这是他阿嫂,刚才的小囡是他侄子。
家山家里是砖砌的两层楼房,看样子新翻不久,踏进去是泥地,土坯墙,但是宽敞齐整,灵堂就布在楼下客堂间里,香烛齐备,棺材两侧摆两只条凳,黑白遗像摆在正中。
家山阿嫂替虹嫣绑白束腰,戴白花,这会儿,家海带着滕家老两口也到了,正立在门口拿着别针往衣袖子上别黑纱。
虹嫣跟着家山跪在蒲团上并排磕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结婚的时候,家山姆妈好像就坐在家海边上,她站起来,再看着那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