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着脸与他对视,正欲开口,便见他身形晃了晃,忽单膝跪了下去,扶着长剑咳血不已。

方才他摆出那副强硬姿态,竟已是强弩之末。

漠然凝视了一会儿,本欲转身离去,却被陆雨凝喊住:“师兄,殷诀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方才凝儿并未见他受什么外伤,可现下伤势却如此之重,乃至反噬肺腑……”

“依凝儿看来,殷诀这是……剑心有损之兆。”

事关剑心,便非普通伤势。

我拧紧了眉,又听见殷诀低低的咳嗽声,他垂着头,整个人沉在风和雨里,握着剑柄的手骨节泛白,平日里那身不可一世的傲气褪去,才让人想起,他也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剑修。

我想起那株插在我房间中的花,还有那几个疲惫到失去意识后,却又完好在床上醒来的清晨。

还有最开始那个初入宗门,会为我包扎伤势的少年。

我闭了闭眼,将伞递给旁边的陆雨凝,迈步走了过去。

雨丝打在我发间,长睫亦沾水珠。

我伸出手,对他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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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殷诀抬起头,一双浓沉深黑的眼里氤氲着雨的潮气,湿淋淋地望了过来,发如漆墨,面色苍白,唯有唇边血迹鲜红。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的手,极缓极慢地眨了眨眼,半晌,唇边勾起一丝讥嘲弧度,“师兄……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可怜?怎么可能。

我不过是看在他摆在我房内那株花,还执拗地称呼我一声“师兄”的份上,才对他施之援手罢了。

不过现在来看,他并不需要。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说罢便欲将手收回,未料一股大力传来,手已被他牢牢拽住。

我皱起眉,不知他又想做什么,而他却已艰难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踉跄了一下,直直倒入我怀中。

青年身上满是雨气与锈味,热烫体温透过衣裳传来,紧接着是大片在衣物上晕开的水渍。他伏在我肩头上,鬓发上的水珠滴入我领口中,引起肌肤一阵战栗。

我听到他虚弱急促的喘息,像夏夜树林里扰人心烦的蝉鸣。他的手臂绕过脖颈搂住我的肩,低哑道:“带我走,师兄。”

说话间,薄唇轻轻擦过我耳垂,我脸一黑,正想把他推开,却见到肩头衣物洇出的一片刺目血色。

青年的气息慢慢微弱下来,我低声唤了一句:“殷诀?”

没有回应。

我僵在原地,最后还是将他扶上了飞云舟,期间陆雨凝想来帮忙,我摇了摇头示意不必。

虽不能动用灵力,但搀扶一个人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殷诀的住处并不在云崖峰,而在逐日峰上。

逐日峰为各峰真传弟子居住之所,宗门规定,每峰真传弟子皆能在此峰拥有一处洞府,此举意在鼓励弟子之间切磋交流。

只可惜,我幼年被青霄真人救回宗门后,便一直住在云崖峰上,独自练剑修行,而因着那不切实憧憬与仰慕,成年后也未想过搬离云崖峰,只在山腰择一木屋而居。

直至如今,我欲离开却已无法。

在逐日峰建立洞府,需有真传弟子令牌,但令牌的取得却需各峰峰主亲自向宗门申领。往时我不欲烦请青霄真人,也就从未主动提及,只当他是未曾注意此事,现在想来,那人其实本就从未将我当成是他的弟子,又怎会予我弟子令牌,可笑我还处处与殷诀较真,常因资质修为不及旁人而郁结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