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坦坦荡荡地解释着,说出自己的顾虑:“再说,居士是我的贵客,倘若在宫外受到什么歹人的冲撞,伤了病了,三殿下势必认为我没有和谈的诚意。相比起来,还是在宫里安全些,你说是不是?”

江宝嫦沉默片刻,极勉强地答应下来。

当晚,陆恒亲自为使团接风洗尘。

他不沾酒水,不食荤腥,宴席准备得简朴而规整,江宝嫦面前摆着七八样清淡的素菜,点心倒是精致,茶水也过得去。

陆恒坐在主位,时不时转头和身边的方宏伯交谈,偶尔抬眼看向不苟言笑的女居士,只觉她的侧影透出几分熟悉感,眼皮突兀地跳了两下。

“静月居士是南方人吗?你似乎没什么口音。”他举起杯子,向她致意。

江宝嫦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答道:“我是庐州人氏。”本文.档取.自①39.4.9.46.3.铱

据陆恒得到的消息,静月居士正是从庐州出现于人前的。

他找不出破绽,困惑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对牧原示意。

须臾,牧原带着三个身穿异族服饰的使臣走进大殿。

原来,魏玄驾崩后,陆恒在秘不发丧的同时也没闲着,使牧原带兵往周边的几个小国家走了一趟,借着祖上的余威,连哄带吓,逼他们加倍缴纳岁贡,进京朝见新帝。

那三位使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番邦语言,献上金银珠宝、象牙香料,态度毕恭毕敬,和江宝嫦形成鲜明对比。

江宝嫦知道陆恒这是在向自己示威,不以为然地道:“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这就是陆大人心中的为君之道吗?恕我不敢苟同。”

陆恒理直气壮地道:“我并没有害人性命,只不过跟他们借几笔银子,解一解燃眉之急。等我踏平金国,报仇雪恨,大弘的国力变得比以前还要强盛,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知恩图报,给他们提供庇护,和他们往来贸易?”

江宝嫦心里虽然十分赞同这种做法,脸上却满是不屑:“踏平金国?陆大人好大的口气。”

宴请结束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陆恒本打算回去休息,望着女居士的侧影,忽然改了念头,道:“居士若是不累,不妨跟我到街上走走,看看被金莲军洗劫过的汴京,如今是什么样子,回去也好跟三殿下交待。”

江宝嫦微扬着下巴,问:“京中没有宵禁吗?”

牧原在一旁接话道:“殿下希望百姓们多多外出走动,赏灯玩乐,也给小贩们一个赚钱养家的机会,因此下令取消了宵禁。”

江宝嫦带着千机和两名侍女坐上马车,不多时,换上常服的陆恒领着金戈和她们会合。

陆恒骑马走在前面,金戈跟车夫挤在一起,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小声嘟囔:“怎么当了殿下,还跟以前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么晚还往外跑,就不怕被人刺杀吗?”

江宝嫦听到熟悉的声音,心生喜悦,透过薄纱制成的帘子,看到金戈少了一条手臂,又难过起来。

长街上比想象中热闹许多,卖小吃的摊位排成一条长龙,虽然正值国丧,禁止唱曲卖艺,可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汇成的吵闹声直冲云霄。

陆恒带着金戈在前面开道,时不时买一包吃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觉得交情不够,并没有邀请江宝嫦品尝。

他自顾自地吃着江米糕,指向人头攒动的馄饨摊,道:“居士,你觉得老百姓在乎明年的年号是什么,谁的血脉更纯正,谁当这个国家的君主吗?其实,他们只关心今年打不打仗,雨水大不大,收成好不好,赋税能减多少。”

“只要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嫡子还是孽种,是姓‘魏’还是姓‘陆’,根本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