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杜家门前来了个面白无须衣着华贵的人,恰好遇见出来说闲话的何妈说自己是来找杜三爷的。

这个人自称姓高,让楚韵和杜容和口称他高五爷。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认出来这是太监,甚至很有可能是御前太监。

高五爷私服登门,自然不想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所以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去了主卧待客的小厅,让杜容和在屋子里朝北方跪着。

自己替上口训:“笔杆援民和操持实务大不相同,念你初犯又有些功劳,在家跪一晚长长教训。”

这是在说他爱名声,实际对治理国家一窍不通。

杜容和听到这个就知道,自己还是不该说给佃农请地的话。

楚韵听多了野史,怕太监折磨人,从箱子里掏了十两银子,跟何妈说:“何妈妈,你跟李叔去外边治一席海参席不管多少钱,让他们做了赶紧送过来。”

一桌子菜来得很快。

海参席要有三大件:红烧海参、清蒸鸭子、红烧鱼。

另外还得有八凉盘八热盘,都是瓜子花生卤鸡汤泡肚炒软鸡之类的小菜。

最后还有甜咸点心和四个饭菜,何妈妈买的这家是清鸡丝、红肉、烧肉饼和海米白菜。

本来一个海参席要八千五百文,现在要得急,就给了店家整整九两银子。

或许对待太监用不着这么小心,但小心总比小荷老师受罪好啊。

饭来了之后楚韵就跟着何妈一起往里搬菜,她想看看杜容和究竟怎么样。

但开门的不是小荷是高五爷。高五爷笑着把东西提进去,说了句“奶奶留步”接着把门又紧紧地关着。

过了半个时辰,楚韵又不死心,想自己跑过去收残羹剩饭,高五爷拦住她,笑:“这样的粗活都是下头人来做的,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好叨扰三奶奶。”

楚韵就明白高五爷不怕她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而是单纯的认为她这样做不合“规矩”。

其实杜家人成天把规矩挂在嘴边,那也就是个花样子,说得比做得多。

这套在高五爷面前行不通,楚韵只能笑着下去换了何妈去。

高五爷倒是没拦着何妈。

何妈在黄米胡同什么没见过,她进去后都没瞅着自家三爷,就看见桌上摆了几只碗,有几只是用过的,有几只碗里的菜米热气儿都没了,米上连粒油都没有。

丢了吧造孽,但剩菜她是不会给主子吃的,于是就收拾过来拉上丫头们一起吃。

喜鹊夹了两筷子嘴里就被刺开一个口子,捂着嘴呸了一口,道:“何妈妈,你要死了,怎么往菜里放牙签。”

何妈妈吓了一跳,两只手都去翻桌上的菜,每道都翻了五六个牙签出来。

这满汉席贵,鲍参翅肚都有,别说丫头婆子就是杜家主子也就过年过节能这么吃几回。

嘴被扎两下又怎么,慢慢吃就行了呗。

喜鹊扯了只鹌鹑腿,小声说:“咱们老主子不是不爱吃人参吗?这高五爷我瞅着来头不小,恐怕家里规矩也大,顿顿都得表忠心。”

何妈听着这话,把白面皮细嗓音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叹气想,这忠心最好是在心上不是在屁股上。

她没想太多,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是只男狐狸精,楚韵不说话是在伤心。

楚韵不知道何妈在想什么,她坐在隔间听不见动静心里越来越慌。

这种无声的静默更令人触目心惊。

这对楚韵的震撼非常大,在乡下,乡民为争口春水能把里正胡子拔了,何曾见过为一句话没说对就让人跪一晚上的官威。

她听过清朝是君主集权的巅峰。大家都知道这个,但具体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