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受惊了。”

年轻的里正抹了把脸上的血,腰间挂着从敌兵身上割下的首级:“顾将军派暗桩传过话,说您会经过此地,顾将军对我等有恩,我们便是死也要护您周全。”

接下来的十日,程朝见过比地狱更惨烈的景象。

村民眼里泛着瘆人的绿光,护城河漂满焦黑的人骨,她亲手掩埋了十多具尸体,乱世里的人命还不如树皮,能怨谁呢?那日她攻下舟州林刺史的忠告犹在耳畔,天下百姓无非是争权者的祭旗血。

“世道不公啊。”

老商哽咽着往坟头添土,悲怆难忍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黄土上。

“郡主,小老儿便陪您走到这吧。”

程朝替他拍背的手顿住,抬头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

“山的那一边,便是长安。”

“老先生您多保重。”

夜风卷起坟头的纸灰像极了九阳城的柳絮,程朝翻身上马。

“云峥,我会回九阳,回到你的身边。”

马蹄声碾碎晨露,程朝握紧缰绳朝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程朝。”

她刚要挥鞭加速,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朱漆斑驳的驿亭里,徐玉负手而立。

“徐玉?你如何知晓我会走这条道?”

眼底暗波翻涌,徐玉想告诉她,程朝,你我青梅竹马,这世上再无一人比我更懂你。

可话到喉头化作一片沉寂,最终徐玉只淡淡开口:“程朝,你不必进长安。陛下已下旨,命章东安将军率部南下征讨镇南王。我领了漕运令,不日便要押运粮草前往九阳,沿途设置治蝗营。”

程朝摩挲着剑柄:“陛下究竟所求为何?”

“九阳有一种独药,皇后娘娘旧疾复发,非此药不能治愈。”

徐玉望向亭外蜿蜒的官道,官道两旁的草木在风中轻轻摇曳。他咽下了李景衍中毒的真相,这是身为臣子恪守的本分,程朝断不会加害司宁雪的。

程朝眉峰微蹙,眼中闪过狐疑:“皇后病了?”

“嗯。”徐玉应声。

那是从母胎便种下的剧毒,纵使李景衍机关算尽,也未曾料到父皇早已暗藏杀心。先帝沉迷长生之道,猜忌之心作祟唯恐子嗣谋逆,唯独对程朝另眼相待,将那能掌控帝王命数的药赐予了她。

或许,先帝早已参透天命,算准了今日之局。

“九阳的百姓,亦是大越的子民。”

徐玉转而看向程朝:“程朝,我知你心中怨恨陛下,但你我他三人自幼相伴,你该清楚他是个合格的帝王。”

程朝轻笑,眼尾微挑:“哦?是吗?”

徐玉望着她指尖反复摩挲的剑柄,声音里添了几分恳切:“自古变法哪有不流血的?这些年他与先帝宵衣旰食才将各地藩王势力逐一拆解。如今除了九阳,其余诸侯早已掀不起风浪。若不是这场蝗灾怕是一个小小的镇南王,连你都未必将他放在眼里。”

程朝垂眸拨弄鬓边碎发:“倒也没错。”

“你此番执意入长安,不正是想为九阳谋条归降的活路?”

徐玉上前半步,玄色锦袍在风中泛起褶皱:“九阳归顺大越,天下版图方得完整,这是天命所归。”

程朝的笑意慢慢冷下来:“说完了你们的宏图大业,可曾想过九阳的下场?若真要投降,恐怕等来的不是安抚,而是屠城血光吧?”

“程朝!”徐玉的低唤里掺着痛楚。

所有的阴谋都是真的,所有罪孽也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够了。”

她已转身走向坐骑,青丝在风中飞扬:“若无他事,我便回九阳了。药材自会备妥。待粮草入了九阳地界,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