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瑾捏了捏眉心,自醒来后大脑里思绪纷乱,他差点忘了这茬,语气略微松快:“请他们到偏殿候着。”
殿内众人领命退下了,只剩下椅坐在龙榻上的两人。
陈逐微敛眉眼,等待帝王的吩咐,但是半晌过后对方都没有言语,他便又稍稍抬眼,随后撞进顾昭瑾静静凝望他的眼眸。
心头暗自跳了一下,他对这样的目光有些狐疑。
自登基以后,皇帝似乎很久没用这么直白深沉的目光看他了。
最早之前这么看陈逐,还是在陈逐劝他定下太子妃的时候。
作为太子身边的红人,当时陈逐暗自收了户部尚书朱广生的好处,帮给他正在遴选太子妃的顾昭瑾说好话,一句“国色天香、贤淑温良”,换来太子似笑非笑的深沉目光,手指贴上他的面颊,问他是否因为到了适婚之龄而春心萌动。
原话是
“爱卿,可是要孤替你赐婚?”
当时陈逐就明白自己可能操之过急犯了大忌,私下交易与狼子野心被对方发现以至于被敲打了,立刻就伏跪摇头,口口声声喊着顾昭瑾的字,深深地说仅心怀明珩,自入太子府后只愿全心全意辅佐太子,并无成家之意,更无二心。
当时的表现应该是打动了太子的,与陈逐近日略有些疏离,很久没留他过夜的顾昭瑾甚至好心情地和他抵足而眠,两人谈天说地聊了一个晚上。
然后隔日就传出来太子请见先帝,取消遴选的消息。
陈逐当时的想法不好说,只是出了一身冷汗,尽感太子越发深沉。
所以后面老老实实了好一阵子,对顾昭瑾伏低做小,越发小意温柔,直到对方登基了,想要揽权谋财的心思这才又开始活络起来。
不过他仗着现皇帝的宠信耀武扬威这么久,暗地里敛了不少势力与钱财,没看对方有什么动作,怎么就今天在病好之后火急火燎地召见他一人?
陈逐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揣测对方是发现了自己和兵部尚书林成羽称兄道弟意图染指兵权;还是听信了近来传闻的名声斐然的翰林学士李孟台与他关系匪浅的事实;亦或是觉察了礼部尚书柯道远在昨日议事时提出的,为陛下张罗选妃的事有自己的出手?
心中的思绪纷飞,陈逐迎着帝王的深邃目光,不动声色地想着自己是否有将一件件事情的蛛丝马迹清扫干净。
想了一圈,陈逐放下心来。
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前世他的狼子野心也没有这么早暴.露。
少说还要再过个两年,等他联合几员大臣给迟迟不开后宫的皇帝进言,声称一国之君怎可无嗣,对方惊觉他竟结党营私,大揽权柄而被气得病倒时,由丞相邱孺哲及御史大夫于长业弹劾着给爆出来。
稍稍定了心绪,陈逐轻扬唇角,露出点笑来:“陛下为何这么看着臣?”
他的话语恭谨,面上是熟稔又亲近的模样,曾被先帝指为探花时称赞过的丰神俊朗的面庞浮着春花绽放般的笑颜,就算是和他不对付的御史大夫来看了,都要说一句媚上的好颜色。
的确如此,于长业每次递折子弹劾陈逐的时候,洋洋洒洒攻击最多的就是当今太傅的样貌,而后期对方暴.露野心,不再虚与委蛇地哄着他之后,奏本里更多的就是对方留香纳妾引发的风流韵事。
顾昭瑾端详着陈逐的笑,神情未动,只心中有几分自嘲。
他没有回答陈逐的问话,只是极轻地咳了几声,胸腔在咳嗽之中起伏,几声闷哼过后推开了陈逐伸手欲要抚他脊背的动作,哑声开口:“爱卿对柯卿昨日的奏言有何见解?”
陈逐有些意外。
前世在柯道远提出这件事的第二天,皇帝就将奏折打了回去,因此他和顾昭瑾之间并无此番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