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前世也没有这场高烧,陈逐念头微转,大概想明白了,认为应该是高烧后面对的空虚使得帝王有此一问。
于是他斟酌着道:“微臣认为妻妾问暖、子嗣环绕或为人生幸事。”
虽说陈逐自个儿没这方面的追求,什么贤妻子嗣,对于一个自幼失恃失怙,差点被横行霸道的恶亲占尽家财的他来说都没有权利更加重要,但这种颇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语还是不乱说了吧。
自认为这番回答还算巧妙,陈逐等着帝王的反应,等了两息,对方没有反应。
他又从善如流地继续道:“但臣知陛下志在江山、心寄黎民,以四海为家、以苍生为念,将毕生心血倾注于治国安邦之大业,此等胸怀与担当,亦不失为千秋佳话,更是天下百姓之福泽。后宫之设与否,皆应顺陛下本心,臣等唯愿陛下圣意顺遂,成就盛世华章 。”
反应从容且淡定,仿佛刚才停顿的两下并非观察皇帝的反应,而是在沉吟斟酌字句。
顾昭瑾笑了下,笑过后神情更平静了。
“爱卿,朕为你赐婚,如何?”被压住的衾被松动了,皇帝将手从衾被之中探出来,拇指上的扳指随着他将手指搁置于床沿时发出脆响。
玉质的扳指和金丝楠木轻扣的声音清脆又沉闷,十足动听,但是陈逐却觉得比他听见细桶的声音时还像是见了鬼。
给他赐婚?前世可没有这一出。
只想着让皇帝赶紧成婚,好协助同僚伙伴把女儿送进后宫,加深合作联系的某太傅再一次陷入沉思。
难不成对方其实发现了自己和柯道远的筹谋,本想轻轻放下,现在生了一场病后心情不虞,于是开始敲打了?
陈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再联想到前世顾昭瑾在第二天上朝时坚决拒绝柯道远的提议,并接连几天召见自己,时不时低笑着抛出几句问话的模样,陈逐心跳都漏了一拍。
“爱卿可想过成家?”
“爱卿为朕苦守……朝堂,可有后悔过?”
当时以为对方是关心臣子,体恤宠臣,他还有些傲然自喜地全都否决,现在看来其实还是敲打!
原来他在这里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陈逐当即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掌,将对方瘦弱的指节蜷进自己的两只掌心,故意把自己腕上的红绳与玉珠贴在对方的肌肤上,好用早年间帝王所赠的旧物唤起对方的情谊,缓声道:“陛下……”
他特地顿了两下,又唤他的字:“明珩,我之心您该懂得的,只有为您肃清朝野的抱负,为国家鞠躬尽瘁之远望,暂无其他的儿女情长。”
顾昭瑾抽了抽手,没抽开,只感受到对方越收越紧的力道。稍重,但始终小心着,仿佛生怕伤害到他病弱的躯体。
温文体贴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力道、欲说还止的模样、情深义重的话语、落寞轻敛的眉眼。
又是这样,顾昭瑾几乎想要发笑,若非陈逐、陈溯川总是这样,他也不至于,他又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