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2 / 2)

医女的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这话问得像是不经意的闲谈,“能在六扇门当上千户的人,身手必不会差,京中能伤一位千户至此的……少。”

高忱月眉头紧皱,她搭着膝头,说:“不是一人……又或说,那些并不似寻常的‘人’。程姑娘,你既是医者,可有见过行止皆由人把控之辈?”

“有,但不在中原。”程秋白转眸睨着她,听闻这话眸光闪烁,“与你相斗的这些而非四脚蛇么?”

“是,但其中与四脚蛇有多少牵连不好说。”高忱月斟酌着道,“在京蛰伏,这些人太显眼了,要么来者寥寥,要么便是有人在其后掩盖行踪。我虽不喜沈宁舟,但她手下的羽林应当还不至于全是少爷兵……我身上这些伤不足道,好在那些人是尽数被斩于刀下了。说起来,程姑娘救我时未曾见到吗?”

“并非我途经救你。”出乎意料的是程秋白即刻否认,“有人将你送到了堂下,我并未见到来人是谁,倒是江婶在院中拾到了这个。”

她起身拉开桌椅,在屉中取了个小匣过来。

高忱月接过打开来,发觉其中放了个约莫小指盖宽的碎木,朱砂的刻印已经陈腐了,她把那东西拿到眼前端详了一阵,勉强看清了上边的纹路。

九瓣梅。

她粗略回忆了一下京中的各色暗纹,却是想不起这个纹样是谁手下的人,能从四脚蛇手里抢回一条命没那么简单,若是真要查,从高位者身上入手不是难事。

但眼下……高忱月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一圈圈的绑带,叹声道:“程姑娘,可否帮在下个忙?”

程秋白颔首道:“你说。”

“堂中笔墨,借我一份吧?”高忱月道。

“可以。”程秋白站起身,但她没即刻动,反倒是上下扫了一眼榻上的伤患,“但你如此,尚能提笔么?”

这话问得高忱月面上笑相登时僵了,她默默抬起手活动了两下,实在没忍住小声抽气。

天杀的四脚蛇,伤哪儿不好非得手上也不放过……她暗骂了两句,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过去取了笔墨放到桌上正要回来的程秋白。

“程姑娘稍候!”高忱月啪地一声双手合十停在胸前,飞快眨眼小声道,“在下这不方便……姑娘善念,可否代笔?”

“高大人。”程秋白挑眉,“我是大夫,不是书童。”

榻上的人闻言登时苦了脸,跟拜菩萨似的看她。

程秋白见状忍俊不禁,她收回了步子,掀袍跪坐在案前,道:“你说吧。”

高忱月猛然松了口气,她思忖了片刻,先将查的四脚蛇的情报言简意赅地讲了,细说了遇着的那些人是何容样,此次春祭的详细事由她还没问过,便先未书于其上。

“让大人去问问洛将军可知晓北燕有此异术,旁的倒是没什么了。”她等了片刻,想想又道,“程姑娘若是有什么要叮嘱大人的,也可以一并写了。”

“写有何用,从你们到靖安府,谁又当真把我说过的话记在心里了。”程秋白眼皮都抬一下,冷言道。

这话说得不算冤枉,高忱月干笑了两声没敢接。那一小块碎木还被她握在手心里,信已写罢,她的目光低垂,重新落在了上边。

朱砂虽已陈腐,但纹样仍旧栩栩如生,好似某一瞬得遇活水,木上九瓣梅仍可重获新生。

京城的初春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