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故现场、警方报告、物证、还有人证,多年后,当他终于能动用人脉和资源,一一查清。
雪片似的报告汇集在他的手中,烙进他眼睛里每一个角落。当他引以为傲的图像记忆成为诅咒,就像,他本人,正站在那场滂沱的暴雨中。
他亲眼看见母亲的生命如何被车子翻覆、甩出、抹去。
慢慢,他在雨中走近,跪在母亲身边,用手捞不住母亲幻影中破碎的血。慢慢,他又浑身湿透地走开。
只是结局,他永不可能改变。
可当下,顾知霈呼哧带喘。他目光剧烈闪动,似乎想要稳住情绪。但最终,老人抑制不住,爆发出剧烈的咳嗽。顾知霈矜起圆领袍、抓紧胸口,像突然喘不上气。
候在门外的青年闻声而至,正要扶起这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财阀。顾知霈却应力一挺:“滚!滚出去!你进来做甚!死不了!”
踉跄地,顾知霈硬撑住手杖咳个不停,甩开青年的手。话出口,却和刚刚与顾慕飞讲话时天差地别;顾知霈语气冷峻又傲慢,真像快进快出的利落刀子。
大约已经习惯老爷子的喜怒无常,又大约顾家的前途着实丰厚,青年不发一言,顺从地倒退出去了。
顾知霈呼哧带喘。直到来势凶猛的咳嗽终于缓平,顾知霈这才喘息连连,挣扎接口:
“原来,你早知道了。也是。现在的你今非昔比,四大家族也要看你脸色。”
满脸哀戚,顾知霈艰难点头,竟像一丝丝认可与欣慰。
“你既已知情,就更应当了解,当年,我是不敢,也不可能接纳你们。
“要知道,芳染之死,你生父难辞其咎!若不是他,你母亲,根本不会走得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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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56. 家族
紧攥手杖,顾知霈指节发白。可仿佛被拽住神思,他的手寸寸下沉,直到不自觉松开手杖,任其在茶桌斜靠。
顾知霈神色沉重,像终于敞开不愿面对的家丑:
“你的生父,是芳染在海外认识的。她人远在纽约,只要甩掉管家和司机,简直为所欲为。我也鞭长莫及。
“可明明生米煮成熟饭,你母亲却还不肯说出名字。她只轻巧地说:‘爸爸,他是我选的。你不相信我吗?’
“我那时便知道,这人不简单。我清楚芳染一心独立和自由。她为切断所有联姻,一定找了我解决不掉的大麻烦。每次我逼问芳染,她就躲我,拿要去‘没人烦她的蕞尔小国定居’威胁我。
“在顾家以外,她一技傍身;世界对她而言无尽可能。我这个当爹的,居然威逼利诱都无用。她对我说,我不知道才对顾家更好。
“‘为什么老揪住我的生活不放啊,爸爸?我很幸福,难道不好吗?’她总笑着,这样说。”
顾知霈眼眶湿润:
“可要是,我不对她从小疼爱娇惯,只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养成贤妻,就……”
迅速低头,几乎看不清,顾知霈点了点眼角。
“你母亲啊。这方面,她傻得天真。怪我不曾用大千世界教训她。她想借你父亲的威胁自立门户,彻底甩开家族,自力更生。但最终,她把自己赔了进去。
“芳染走后,多少深夜,我辗转反侧。但不管是谁动手,都明显对顾家有所图谋。若我接纳你们兄妹,就意味着,也接纳那个男人。可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居然查不到。我不敢赌。
“我不可能拿顾氏家族的未来与命运冒险。就算你母亲弥留之际,她百般哀求我。我也……”
枯瘦的手按住胸口,顾知霈被回忆狠狠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