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各自有一条笔直的轨道,永世不相交。

命运给予每个人一把沙漏和一壶流年,是情仇是恩怨自己慢慢熬,深得如海,浅得似湖,错一步便悔一生。

如果有谁问我是否一路走来悔不当初,我一定会说是,但倘若问我究竟悔了哪一步,我也说不出。

秘书听到我笑声,立刻滑动手机朝我的方向照过来,她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我后,她松了口气,“我以为沈总离开了忘记锁门。您为什么不开灯呢?”

她一边说一边摸索着走到墙壁,按住开关打开吊灯,我长时间在漆黑内,忽然这样明亮,眼睛觉得刺痛,我合上缓了许久,她将一份股份变卖书递给我,“您看一下,数字和股份对得上账吗,如果没有差错,就可以盖章。”

我接过来大致浏览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我折叠好重新塞进她手里,“还有其他程序吗。”

“还有一些,但是并不需要您插手,我会和其他部门为您做好,您只需要签字,等到全部办妥,您在股东会上宣布一下就可以。”

我原本就很不轻松的心情此时更加沉重起来,我颇为不舍打量这间办公室,每一个角落,每一片灯光,都曾有陈靖深繁忙的身影,有他的气息和痕迹,我不知道人是否真的存在灵魂,如果按照祝臣舟那样说,神鬼灵佛都是虚幻的构造的,是劳苦大众为了寻求一丝安慰和希冀,编造出的普渡众生的谎言,美好又心酸,那么陈靖深早已融化在灰烬内,三魂七魄都灭得彻彻底底,可我宁愿神佛、天堂和地狱都是真实存在,即使他恨我,即使我会被打入阿鼻地狱。

我记得最开始到这里,我动也不敢动,就畏首畏脚站在沙发旁边,盯着和秘书交待公事的陈靖深,我实在无聊就数他的白发,数他眼角的细纹,数他一分钟要眨多少次眼,那时候时光很漫长,过得比高峰期堵车蠕动都要慢,但我非常满足,充满了安全感,我知道他很伟岸,有宽阔的胸膛,他从不计较于我的过往,更不在意我偶尔流泪为了什么,他只是沉默无声用沾染他独特气息的方帕擦拭掉我脸上一行行濡湿,然后留给我空间,等我自己疗伤治愈。

他犹如父亲一般疼爱着我,守护着我。可能是他的沉默,是他的过分体贴,是他对我的毫无要求,才会让沈筝如此贪婪,我一面沉湎于陈靖深的怀抱,一面偷窥觊觎祝臣舟给我的刺激和跌宕,我一面想要做贤妻良母和陈靖深厮守终生,一面又迷恋祝臣舟编织给我的风花雪月。

我不敢听不敢问不敢看,我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感官都封存,屏蔽掉外界关于祝臣舟一切流言,抛掉纷扰,像一个聋哑的傻子,握住被他牵在手中的红绳,紧捏不放,固执而疯狂的走下去,撞的头破血流,依然甘之如饴,否则我还能怎样,我早已斩断自己后悔的退路。

我摆手让秘书下班回家,她非常不放心我这副模样,她在旁边没有走,而是扶住我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臂,眉目间都是忧愁,“沈总,您自己可以吗?不如我开车送您回家。”

“我没事,我想再待一会儿。”

我摆脱掉她触碰我的手,我离开窗前坐在椅子上,将两只手肘撑住桌面,掌心盖住我的脸,我讨厌这样明亮的光,它照出了人性的自私懦弱和贪欲,更照出了我的不安焦灼与惭愧。

我到底还是自私的,我葬送掉了陈靖深最后的东西,为了一个和他厮杀多年被我爱上的男人。我自始至终都在背叛他,没有一时一刻是忠诚的,我所谓的报仇不过是在我众叛亲离时无望的挣扎和寄托,用来支撑我活下去的执念,当我摆脱了那份惊涛骇浪,我就露出自己最丑陋的面孔。

我在办公室待到凌晨两点多才离开美索,出租已经很少,我没有叫司机过来接我,而是从美索调了一名执勤保安,开公司销售部门会见客户的车送我回到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