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他笨手笨脚地拉开裙背的拉链,扯着裙摆从下向上套了进去,这裙子对他而言太小了,他一米八长的男生骨架委屈在没有弹性的布裙里。当他将胳膊从袖口穿过的时候,布料发出不耐的崩裂细响,细瘦的裙腰紧箍住他板平的腰身,他无法将背后的拉链重新拉合,因为他的肩部对这条小裙子而言太宽了。周弓轶觉得自己像是被曾骞亲手妆点的小丑,毫无保留地向曾骞展示丑态。发现对方怔怔看着自己膝盖的时候,周弓轶将裙摆往下拉了两寸。

曾骞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穿不合体白色布裙的周弓轶,局促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和他有最亲密肉体关系的男孩子,滑稽地穿一条过时的少女的裙子,他从未有过的胸部像平川一样割裂了布料上细密的花样。曾骞舔舔唇,命令道:“去照照镜子,是不是很漂亮?我觉得你很漂亮。”

周弓轶依言转身去穿衣镜那里,他看镜子里全身的自己,觉得既可笑又可怜,他说:“不好看。”

“不许说不好看。”曾骞把单反相机拿出来,碍于右臂的伤痛,别扭地给周弓轶拍了几张,又摆手指挥周弓轶躺到床上去,“掀起裙子,用嘴叼着下摆,然后两条腿岔开。”

周弓轶僵硬地照做,让曾骞将他的私密部位和荒诞裙装拍了个尽兴。

曾骞回看着照片,这才吝啬地露出一个得意而又神经质的笑容,他望向周弓轶,说:“去年你最乖的时候,我把你工具间的那些照片全都删掉了。最近我一直觉得实在是可惜,如果你将来离开我了,我还是应该有些珍贵的纪念。这些漂亮的画面,我既可以自己观赏也可以分享给别人。”

“满意了吗?我想把它脱掉了。”周弓轶剥去那条几乎和皮肤缝合在一起的裙子,把旧裙团起来的时候,周弓轶忽然低头嗅了一下上面的味道,是一股陈旧的香味。他将裙子叠好,重新装进纸袋,递给曾骞的同时,开头说了一句,“不知道这条裙子或是这条裙子的主人对你有什么意义。”

曾骞脸色有变,但却小心接过这条裙子。他将裙子归置在衣柜角落,转身就见周弓轶裸身坐在床上,一条长腿屈着,在卧室柔和的光下有几分古典雕塑般的静美。他不受控地伸手去抚摸周弓轶的面颊,却被对方避开。

曾骞喉咙阻塞,他原本可以像以往那样巧言令色地哄骗胁弄几句,然后将这件事揭页而过。可他一时痛快过后竟觉得痛苦,仿佛他加诸于小动物身上的折磨,以一种延缓凶猛的方式逆袭过来。曾骞半跪在床前,摸着周弓轶冰凉的膝盖,用笨拙的语气试探道:“你知道吗?你早就拥有我了。”我的皮囊和皮囊之下最丑陋的全部。全部的我,真实的我。我。

曾骞起身吻了吻周弓轶的额头,把自己的被子抱走,说:“我先去客房睡一个晚上。”

周弓轶把被子裹紧,头也钻了进去,像拖着爬行湿迹四处寻不到宜居地的蜗牛孤零零钻回壳里。接着一只手臂伸出来,关掉了主卧的灯。

曾骞站在黑暗里,盯着被他选中的伴侣,一点点陷落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向来浅眠的曾骞被关门的动静吵醒。他猜得到周弓轶定了今天中午回G市的高铁,连行李都没用打理就轻装回母亲那里寻求亲情的庇护。

曾骞起了床洗漱剃须,之后打开电脑取消了一星期后M市的双人短期旅行的全部预定。随后,他将装进衣柜的旧布裙翻找出来,用手抚摸裙子柔软的布料,随后用衣挂撑起挂进客房的衣柜里。他拍拍手,唤来小秋,在门廊给她套上狗绳,然后准备带她去附近人民公园小遛一个小时。

曾骞牵着小秋,环湖慢跑的过程中,觉得舌头隐约尝到些苦味,是那种甘甜果核被吮咬过度后从硬核裂隙里冒出的涩苦。料想之内的苦味,也是月亮味道或是北极星苦味的一种。

第36章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