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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曾骞这些天常觉得自己像只八足无措的大蜘蛛。他花上许多年在偏隅处铺编了张大而密的蛛网,原静待着只嗡鸣的绿头蝇,盼那薄翅的小虫主动黏来网上,哪知最后却接到只秃秃的虫蛹。他顺着莹亮的细蛛丝爬到幼蛹附近,用那对外星人般凸鼓的眼球细辨这只糯白幼虫同苍蝇的区别,大概是好奇挤兑了果腹的决心,他不过吐丝在它身上缠绑几圈。后来那蛹化了蝶,一对翅膀鲜亮却孱弱,他这才觉察起自己口腹的欲望,死死缚住它。大概时间过得久了,他光看顾那小蝶了,倒全然忘了自己在等那只聒噪的绿蝇。蜘蛛的梦境里常是那只蝴蝶茁壮了几分便挣破蛛网,颤着薄绸般的翅膀飞走了。偶尔蜘蛛也有些别的幻想,也许是用毒牙的浓汁将虚弱的蝴蝶咬死,也许是吐丝为这只卖弄的蝴蝶重新束起“新茧”,然后死守起蝴蝶空虚的尸体。震动后被撕破了的网和没了灵魂的空壳死蝶,都叫曾骞在想象中尝到了陌生的失序感。

周弓轶回家过暑假之后,曾骞反倒释然不少,好似及时抠到坚硬的大石边缘,终于从甜味的沼泽里爬出了身。期间两人不曾联系过一次,曾骞知道只要自己给那只破旧的小手机发信息,另一个城市的小动物必然会战战兢兢地回复。可他没这么做,好像是为了摆脱将自己拉入沼泽里的那只沉甸甸的怪手。

过了近两个月,蝴蝶倒是飞回来了。曾骞自然早就知道,那小孩走的时候只带了装身份证的小钱夹,银行卡、学生卡甚至穿蓝毛衣的小熊零钱罐都留在他这里。不过也许蝴蝶从未离开过,毕竟梦境鲜少会是真的,那只蝴蝶一直都黏留在那张大而密的蛛网上,半梦半死着。蜘蛛虽说还是时不时爬过去查视自己所有物,但却不再是寂寂地厮守着了。周弓轶回来的时候,曾骞是在的。两人淡淡打了个招呼,仿佛之前无事发生。那是立秋,还残留着盛夏未褪净的热力。周弓轶穿着一条膝盖以上的短裤,半蹲下身,从鞋柜最底层找自己室内的拖鞋。曾骞的目光在他周身扫了扫,呼吸略有急躁,但最后他还是皱眉别开视线。但过一会儿,眼睛又有所顾忌地黏上去了。

周弓轶瘦了,黑了,结实了。应该是常去G市露天游泳馆的缘故。可能腰也更瘦了,所以衬得肩膀宽了些。曾骞觉得他应该用手去感受周弓轶这段时间的变化,但他一动没动。

“我今天晚上要去我爸家住一个晚上。”周弓轶钻进厨房里,他从G市带来的一只手提袋放在餐桌上,把里面几只六棱玻璃罐一一拿出来,声音又从厨房里传出来,“我带了几罐我妈妈做的牛肉酱和黑糖果酱。”

没几秒,周弓轶站在厨房门口,朝曾骞腼腆笑笑:“我觉得很好吃,所以特意带给你的。”

一种很玄妙的热度从曾骞喑哑的喉头倾入胸腔,他火成岩般的心脏被那股滚烫涤荡一番,被逆拨到热烈的最高点,以不安宁的火色熔浆形式存现。

曾骞站起身,重逢后第一次主动贴身过去,他撕开其中一瓶果酱瓶的封条,拧开金属盖。周弓轶挨他很近,忽地说:“我去给你拿只调羹勺,你尝尝。”

一只手臂将周弓轶拦腰截住,曾骞的高温的手掌执握住周弓轶的手,用他食指和中指探进玻璃瓶口蘸取一些果酱,继而送入口中。曾骞将周弓轶的手指吮得很深,一点点将果酱的甜味舔净。曾骞的厚舌挑开周弓轶并起的两指,舌尖重重舐了一下细嫩的指缝处,随即松开周弓轶的手腕,舔了舔被润舔的下唇,说:“味道不错。”

周弓轶脸红了起来,呼吸里藏着些求饶的促急喘响。

曾骞斜侧过身,轻摆起腰,用胯部顶磨周弓轶,小声说:“我有点想你了。”

这摆腰动作多少应当有些曼妙的滋味,但是落实到曾骞这种完美体魄的雄性身上,偏偏是侵略的、危险的,不过也仍旧是极致性感的。周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