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吃饭了!”继母的喊声从厨房传来,她慌忙将信塞回铁盒,起身时撞翻叠在角落的绘本。泛黄的画纸上,扎羊角辫的女孩牵着穿白衬衫的男孩,背景是爬满牵牛花的围墙那是市二中的后巷,他们曾躲在那里分吃同一个饭团,他把煎蛋全推到她碗里,自己啃着白米饭笑出虎牙。
“宋知意,发什么呆?”
继母的催促让她惊觉眼眶湿润,匆匆抹掉泪迹时,指尖蹭到手腕内侧的月牙疤。那是十三岁的秋天,他非要教她骑自行车,在落叶堆里摔成一团,他护着她的头撞在梧桐树上,自己膝盖渗出鲜血,却笑着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疼就咬我,别咬自己。”
餐桌上的气氛像凝固的粥。继妹宋晚晚将炖盅推得老远:“这什么啊,油乎乎的。”继母赔笑的脸转向他:“小意,去给晚晚买杯奶茶吧,她明天要月考……”
他垂眸应下,抓起伞时瞥见玄关处的皮鞋是双沾着泥点的黑色牛津鞋,不属于这个家的尺码。心脏突然漏跳半拍,转身时撞进熟悉的雪松气息里。
“去哪?”
宋倾倚在门框上,指间转着车钥匙,黑色风衣下摆还滴着雨。他眼底是她熟悉的暗色,像暴雨前的云层,却在看见她他腕的疤时,瞳孔骤然缩紧。
七年前分别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便利店门口,雨水顺着伞骨砸在她打工的收银台上。他攥着他的袖口,想问“什么时候回来”,却只敢说“注意安全”。他忽然低头,在她额角落下极轻的吻:“等我。”
此刻他的目光扫过他颈间晃动的银链那是他送的成年礼物,海豚吊坠里嵌着他们的合照。他慌忙用围巾遮住,却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一起去。”
车上的氛围像绷到极致的弦。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扫过挡风玻璃上的水痕,映出他握方向盘的手,指节上还留着当年爬树摘槐花时的淡色疤痕。他想起他总说“我宋倾的女孩,要什么都能摘到”,于是真的在盛夏的暴雨里,浑身湿透地递来串沾着露水的槐花,说“给你的,甜吗”。
“要喝什么?”他的声音打断回忆,车停在奶茶店门口。
他攥着伞柄的手发冷,盯着他无名指上的银戒款式和他抽屉里那枚一模一样。七年前他说等攒够钱就去打对戒,后来却在机场塞给她个丝绒盒,只说了句“收好”就匆匆过安检。他躲在厕所打开,里面躺着这枚刻着“Y”的戒指,而他的那枚应该刻着“Q”。
“芒果奶绿……去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他突然倾身,温热的指尖掠过她耳垂,夹走沾着的发丝。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像从前千万次的重复,却在触到她耳后朱砂痣时猛地顿住。他想起十六岁的平安夜,他借着醉意(其实只喝了半罐可乐)吻住那颗痣,说“知意,我想永远这样”。
奶茶店的暖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那年的信……”
话音未落,手机在包里震动。继母发来消息:“晚晚说要喝XX路那家的杨枝甘露,你绕过去买。”
宋知意攥紧手机,听见自己说:“我下车买吧,你……先回去。”
推开车门的瞬间,雨丝扑在脸上,混着咸涩的味道。身后传来车门锁死的声音,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宋知意转身时,被他按在奶茶店的玻璃幕墙上,伞骨硌得后背生疼,却抵不过他眼底翻涌的风暴。
“为什么不回信?”他的拇指碾过她下唇,像要碾开七年的时光,“我每天都等你的邮件,直到……”
直到什么?宋知意想问,却在看见他喉结滚动时,忽然想起铁盒里那叠未寄出的信。那年宋知意写满三十页纸,却在得知他订婚消息的那天,全扔进了火堆。火苗卷着“我好想你”的字迹升空,像他们曾在天台放过的孔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