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第一波冷氣團很快地報到,接踵而至的年節,隨後便是考生們最後一個學期的展開,高三生們不再嘻笑打鬧,當年的考試制度一次便能夠斷定學生的未來,人們無不為其擔憂操煩。

張湛生的生活沒有多大的改變,他機械式地重複操演日常,吃飯、睡覺、讀書、考試、吃飯、睡覺、讀書、考試,父母親未曾再對其有所怨言,取而代之的是打氣以及叮嚀,馴服了張湛生最後一絲桀敖不馴。

他的一切變得僵化,彷若行屍走肉,只為了滿足他人期待而活,記憶中的蘭潭也早已為各式學科所浸淫。

蘊含著過量化學元素的湖水成了讓人不安的粉色;三信亭的物理角度益發扭曲,幾乎要穿越天空;本該居於水中的魚群成了浮屍,支離破碎的身軀讓人們能夠輕易地觀察其構造;被人們敬而遠之的湖底水草則成了一串串繁雜的數學公式,以迥異方式挑戰人類的理智。

如末日般的風景,張湛生佇立於岸邊端看一切,身旁依稀存在一身影。那人的笑如蟲子般調皮,時不時便扎了張湛生心房一口,一瞬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般生活和想像持續到了畢業前夕,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的身影打破了這一切。

李柔盈這次學乖了,不再似先前那般莽撞,而是趁著打掃時間,眾人忙乎之際悄悄溜進教室。她花了一些時間才找著了張湛生的位置,匆匆將紙條貼在對方抽屜裡頭的課本封面,確認無誤後才滿意地跑出教室。

完成打掃的張湛生回到教室,準備先行收拾書包的他取出放置在抽屜最上方的課本時,那張鵝黃映入眼簾,奔放字體異常熟悉,勾起了張湛生那早已變得模糊的記憶,亦替他將心頭那面目全非的淨土掃去些許髒污。

「放學後在老地方見,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的。」

張湛生依約前往樹人堂,這一次李柔盈比他還要早到,只見她來回踱著步,似乎早已抵達多時。怔怔地看著女孩,張湛生心中有些不安,但他仍率先出聲。

「好久不見。」

「的確是很久沒見,現在只能夠在升旗的時候,遠遠地從台下看到你而已。」李柔盈聞聲,轉身面向張湛生:「你很厲害耶,模擬考這麼難,你竟然還能夠進到三類的前三名。」

這一看倒是讓李柔盈嚇得不輕,現今的張湛生雙眼寫滿疲倦,眉宇深鎖,雙頰有些凹陷,雖不至過瘦,但仍和她記憶中,那神采飛揚、充滿倔強色彩的張湛生有所出入。

「考……考生的壓力好像真的很大耶,不知道我明年會不會也變成這樣。」李柔盈咂了咂舌,有些驚訝地說道。

「不算什麼,妳們的術科考試壓力更大。」張湛生輕輕一笑。

「啊!說到這個,我不唸美術班了,我轉到社會組了。」李柔盈早就知道張湛生會袒露什麼樣的表情,趕忙接話道:「雖然我喜歡畫畫,但……你也知道我家的狀況,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轉回社會組了。我打算以會計跟法律作為目標,有個一技之長在身,以後也比較好找工作嘛……啊!我並不是覺得美術不好喔,只是因為我家的關係……等等,張湛生,你怎麼哭了?」

李柔盈滔滔不絕的話語,為張湛生的心和思想重新注入活水。他心中不斷湧現思緒,眼淚不住下墜。

李柔盈和自己面對之課題極盡雷同,同樣為家中因素所擾。自己不願屈服,持續作出不相符父母期望的決定;雖說李柔盈最終仍迫於現實,但她仍憑藉著自身思考,得出了讓自己滿意的答案,放棄自身志趣,選擇棲身於現實的潮流。

張湛生期許自己能夠變得成熟,成熟到能為自己的未來作決定,成熟到足以成為他人支柱。但現今看來,自己仍在原地踏步,缺少勇氣和思考動力。一瞬,在喜歡自己的女孩面前,張湛生備感渺小,他亟欲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