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盈之事告一段落,僅存的課題便是拼命思考該如何讓自家父母認同自個兒的性向志趣。
至少在其步入家門前,自己的這般念想仍堅定不移。可現實天性叛逆,總與人們所希冀之走向大相逕庭。
映入張湛生眼簾的是滿地的碎紙屑,上頭的一筆一畫他再熟悉不過。一片狼藉中,自家母親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眼神呆滯,表情死板,似乎連牽動嘴角都嫌費力。
兒子的返家將吳恆青那如死者般的表情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不屑和怒目圓睜。
張湛生冷汗涔涔,身子不住顫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多年心血會被如此對待。正想著要蹲下收拾之際,吳恆青開口了,語調冰冷。
「現在連回家都不肯說了嗎?」
「……阿母,我回來了。」強壓滿腹憋屈和怒火,張湛生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間擠出母親所規定的問候。
張湛生起身看向吳恆青,她站起身子,雙手抱胸,緩步走向自己。
「你今天又蹺課了,對嗎?」
「是。」張湛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蹺課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多虧自己功課總保持在前段,因此,就算被自家父母知道了,得到的也不過是一陣叨唸罷了。
「跟誰蹺課?」
吳恆青此話一出,張湛生馬上察覺到不對勁了。他心裡率先想起的不是如何向母親辯解,而是擔心李柔盈會因此而受到連累。見兒子臉色一變,吳恆青怒火更甚,她用鼻子哼了一口氣,繼續發話道:
「一再觸碰家規,就是你對我和你爸的回報嗎?」
「我什麼事都沒做。」張湛生試著讓自個兒的聲音顯得毫無畏懼,在吳恆青耳裡聽來,卻是如此的軟弱無力。
「唉,悲哀啊。」
吳恆青不打算接受兒子的解釋,她將堆了滿臉憂愁分發給嘆息,淋漓展現濃烈失望,轉過身便上了樓,徒留張湛生一人。
外頭夕陽低垂,餘暉被紗門上的隙縫所切割,絲縷照進客廳。背著光,張湛生蹲下身子,將片片碎紙細心地撿起。這一次的爭吵和從前沒什麼不同,但隨著蘭潭的畫作能撫慰他的唯一理想被徹底破壞,張湛生感覺自個兒亦被摧毀殆盡。
張蔚生與吳恆青的套路層出不窮,未曾變動。以自身所受的教育、倫理擅加分類,將張湛生的意見和想法視為沒有營養與價值的垃圾。不對等且蠻橫,令他心力交瘁。
喉間像是被異物鯁住似地,張湛生亟欲放聲大哭,卻始終不敢哭出聲響。他知道,一旦哭出聲,無疑是在母親的情緒上搧風點火,她認為悲傷是種與男性不相襯的情緒。
想到這,張湛生胡亂擦了擦自己的涕淚,他雙膝跪地,從書包裡頭拿出了他最鍾愛的那本畫冊,多虧他隨身攜帶,這才倖免於難。翻開畫冊,每一頁都是不同的蘭潭,極簡的、精細的、秀麗的、隨意的、明亮的、漆黑的,各式各樣的蘭潭,記錄著不同時光、不同狀態的自己。
輕撫著紙張和筆觸,張湛生的身子有些顫抖。他不禁心想,究竟是這樣的他比較悲哀,還是為兒子未來所感到擔憂的父母比較悲哀呢?
房裡,吳恆青呆坐在窗前,她隻手撐臉,尋思著: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出了差錯?
對於張湛生在課業上的表現,吳恆青始終以第三者的角度端看審視,並且無條件支持丈夫的意見。她不諳張湛生的極度抗拒,畢竟張湛生鮮少向自己吐露心聲,他唯一表態的僅有自己對作畫一事有著莫大興趣。
吳恆青與張蔚生的意見一致,明明可以過得一帆風順,可張湛生總不願吃現成的餡餅,只想著要自己造一塊。
父母滿腦子皆想著要幫自己的孩子過的舒服,未曾懷抱過惡意。吳恆青輕嘆了口氣,她曾與張蔚生討論過,丈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