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穀雨,氣溫仍不怡人。頂著烈日,坐在岸邊許久的張湛生已然大汗淋漓,他汗流浹背,額角沁出汗水。面對酷暑難耐,張湛生絲毫不在意,眼下的他只想著該如何將面前的風景揉合腦袋想法。
既然同樣都得遭受酷熱折磨,與其坐在教室中昏昏欲睡,還不如做自己喜歡的事要來的有意義。
於張湛生而言,蘭潭的魔力由蔥鬱和旖旎所組;於常人而言,蘭潭總撕不去尋短和怪談的標籤,但這並不影響張湛生對這兒的喜愛。
畫紙上,他的每一筆都顯得慎重,炭筆或淺或深好描繪光影變化,線條柔軟奔放以體現水光流淌。全神貫注的張湛生絲毫不覺時間流逝,直至光線變得稀薄,蘭潭漸漸為墨色渲染,他這才站起身子。
撫著畫本,張湛生有些戀戀不捨,但他隨即便將畫本放進書包裡頭,呆愣地盯著蘭潭一會兒後,這才跨上腳踏車返回市區。
適逢下班時段,晚間的大華公路是壅塞的。踩著腳踏車的踏板,張湛生輕易地穿梭在車群之中。張湛生見怪不怪,畢竟他從小在這長大,如此車況早已十分熟稔。
一台台閃爍紅光的車輛所形成的車海看上去令人有些喘不過氣。每每見著,張湛生腦海裡想起的是幼時看過的動畫電影,那點點猩紅太過密集,好比電影裡頭憤怒的蟲群。和蟲群不同的是,由人們駕駛的車輛缺乏情緒,有的不過是引擎的發動聲以及燥熱污濁的空氣罷了。
大華公路讓張湛生又愛又恨,熟悉的喧鬧不絕於耳,致使他的五感遲鈍,情感變得單調。但這是條能夠通往蘭潭的道路,同時也是條能夠返回自己家中的道路。
途經富義宮後,張湛生熟練地轉動腳踏車龍頭,駛進了竹文街裡頭。
不消一分鐘,張湛生在一幢透天厝前停下了腳踏車,其樣式簡單,可在周遭的平房裡頭仍顯得突出。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氣味讓張湛生微微皺起眉頭,這麼多年過去,他始終對艾炙的氣味感到厭惡。
明亮的客廳裡,張蔚生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他坐得異常筆挺,風紀釦緊緊繫在其襯衫最上方,拿著報紙的手瘦骨嶙峋,緊盯著文字的雙眼滿是冷峻。
張湛生一邊脫下鞋子,一邊出聲打招呼道:「阿爸,我回來了。」
見父親沒有回話,張湛生也不打算多作停留,旋即走上自己位於二樓的房間。
褪去汗濕的上衣,張湛生上身赤裸地地躺在自個兒的房間地板上,他沒有開燈,好讓黑暗為自己沉澱心緒。
心神恍惚之際,張湛生的房門倏地被開啟,走廊的燈光照進房內,刺激著他的雙眼。就在張湛生掙扎著要起身開燈時,啪地一聲,開關已然被某人搶先開啟。
穿著圍裙的吳恆青站在他的房門口,一臉冷漠地看著張湛生。
「回到家都不用跟我打聲招呼嗎?」
「抱歉,阿母,我剛剛……」張湛生正想解釋,吳恆青已然轉身走下樓梯。
「下來吃飯。」
餐桌上,古怪的死寂成了調味料,張家三口默默地吃著這頓口味怪異的飯,不覺倒胃口,亦不尷尬赧然。畢竟這樣子的氣氛已然持續了一個月自張湛生偷偷地將選組單更改為社會組的那天至今。
張蔚生怎能容許這一切發生?接到學校通知,他大發雷霆,二話不說便將張湛生的志願序改回自然組。為此,張家父子大吵了一架,隨後便開始一場沒有盡頭的冷戰。
蔚生堂,張蔚生開設的中醫診所,亦是嘉義市區有名的診所。除卻他那精湛的醫術和精闢的處方,張蔚生亦跨足政治,身兼嘉義市區的民意代表一職。個性嚴謹、對待上門求助的選民態度充滿熱忱,政績與聲望都相當出色。張家因此在嘉義市佔有一席之地。
張蔚生頗為自豪,出身貧困的他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