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燕正身上的伤,那位好?大喜功似的,给他细数,哪道疤是哪场战森*晚*整*理争留下?的,杀了多少?人,如何大获全?胜仿佛那一枚枚刻上去?的刀痕,是他的荣光与?褒奖。
而秦诏,却闷着声,垂眸隐忍。
他疼。
秦诏并不觉得自个儿的伤痕值得骄傲,他不想?叫他父王瞧见自己如这般“不可?爱”的身躯,像是寒冬凋零的老树,遭了斧凿,留下?满目的狼狈与?疮痍……
他父王,定?不喜欢这样的他。
迫切渴望被他父王瞧见的人,头一次觉得那三个字儿像是一种警告和厌弃。燕珩淡淡地叹息:“秦诏,你长大了。”
长大了……
秦诏猛然?抬头,怔怔道:“可?是父王,我……”
燕珩盯着那些被剖过?的血肉,刀剑所伤、纵横的鞭痕,胸膛、肩膀并腰腹……还有腿上,到处都是……血肉之躯,脆弱身骨。
他长大了,却仍是那样年轻,也曾躺在自个儿掌心里,叫满宫里的仆子温声细语去?哄。
燕珩有两分失神。
但秦诏解释抑或争辩的话,却没说出口,到底只是落寞道:“是,父王,秦诏长大了。”
待医师们替他拆解了所有的布料,清洗检查,更加细致的处理之后,将人再度裹好?,珍宝似的“轻拿轻放”回原处,方才敢退下?。
秦诏往地上跪去?:“那……那父王,我先告退了。”
燕珩没说话,只抬起下?巴“嗯”了一声,却不是答应,而是唤人与?他沐浴,将四处清洗干净,换了干净衣服,擦净头发,再跪回来答话。
折腾许久。
然?而,燕珩并没有睡下?,他依靠在那铺了软绢布料的长椅上,椅座之下?垫着珍稀的金狐皮毛。他赤脚踩上去?,雪白的脚背隐没在金色之中,若隐若现,叫烛光打的颜色浓重,越发衬得如白玉一般。
他慵懒靠着,见秦诏出来,才终于抬了眼皮儿。
秦诏强吞口水,感觉双眼发花,口干舌燥,思念并着往日里的垂涎,一股脑的涌上来,头也开始发晕,好?似叫水雾灌醉了……
双腿缓慢的挪动,却全?然?不听使唤似的发软,“噗通”便跪下?去?了。
那膝盖,自知?道,谁是他的主人。
燕珩用视线锁住他,审视着,而后,慢腾腾地发问:“寡人叮嘱过?你,不许亲自提刀上阵,你这混账,为何不听?”
秦诏不敢不答,只得解释道:“我为父王,刀山火海都能过?的,区区战事,又如何不能提刀上阵?”他抬眼,对上人的视线,缓声道:“如今,我既然?长大了,便明白了更多的道理。我为父王既为父王的仁心,也为父王的百姓。”
那声息似笑非笑:“为寡人的百姓?”
秦诏垂眸,慢慢地开口道:“不,是为了百姓。他们既不是父王的,也不是谁的。”
燕珩微微叹息,又问:“私自领兵出战,你可?知?自己犯了军中大忌?本是要?吃杖子的。再论起来,寡人将你养的那等华贵,四处疼惜,却白添了这满身的伤……瞧瞧,像什么样子?”
秦诏答不上来。
他想?说,我这伤是为了父王,还想?说,我这伤是为自己赎罪……可?那些话太过?于沉重,不该说给他父王知?晓。而他父王,就该这样风华满身的倚靠在富丽燕宫中,赏花饮茶,闲看风月,不该听什么刀光血影、尸山肉海的消息才是。
燕珩沉了声音:“犯了错,便自个儿去?拿戒尺。”
秦诏愣了愣。可?见他父王神色并不像开玩笑,便跪行着,自桌案锦匣里取了戒尺来,递在人手心里。他忽然?低下?头去?,浑身筛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