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高云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憋气时间太久,她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濒死的幻觉。

任时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抱着她上了一侧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小舟。

高云月在他怀中湿漉漉地发着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时鸣一只手死死地扶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要传递些力气给她。

两人顺水漂流了一会儿,便有一支长杆遥遥地将小舟拦了下来,隐约灯火里,高云月嗅到了“雪中春信”的气味。

“春姐姐……”

叶流春鲜少扮男装,此刻见她如此,终究也是顾不得许多,扑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急急问道:“受伤了吗?”

她刚问完这一句,就在昏黄灯光下瞧见了高云月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

那伤口刚浸了水,红肿一片。

叶流春一怔,立刻掏了随身携带的伤药,抖落了些在她脸上。

高云月发着抖,目光投向一侧瘫倒在地的任时鸣。

任时鸣抬起手来,有气无力地向叶流春行了个礼表示谢意,随后低声对高云月解释道:“我知今日高府有事,但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暗中蛰伏,救你一把……抱歉。”

怪不得她刚刚落水就有人来救,兄长分明知道她不识水性,想必是看见了暗处的任时鸣,才敢放心地将她推入汴河的罢。

她想摇头,却碍于叶流春在涂药,只好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的衣摆,以表谢意。

任时鸣从地面上爬起来,跪在她面前,沉默地攥住了那只手。

叶流春将她和任时鸣暂且藏在了春风化雨楼。

可高云月知道,她终究庇护不了他们多久的。

凭借叶流春和宋世琰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高抬贵手,所幸宋世琰并不知晓她和任时鸣的关系,任时鸣尚未正式授官,对外只说远游去了,一时不至牵连家人。

宋世琰罗织春明诗案,抓了白沙汀。

她不能再留在汴都了。

叶流春将她托付给了任时鸣和艾笛声,临别之前攥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第二日上路以后,高云月才知,为了救下白沙汀,也为给她离开争取时间,叶流春自甘入太子府,做了宋世琰的侍妾。

她想起初见之时,叶流春一眼认出了她的女儿身,笑吟吟地喝了她的酒。

在园子里再见时,曲悠兴致勃勃地拉着叶流春的手,要她唱一首新曲,叶流春含笑看了她一眼。

那时她就知道,她肯定认出她来了。

她没好意思开口问当日那戴着面具的公子的身份,执着地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再见的机会。

如今任时鸣就在她的身侧,温柔待她的姐姐却不在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

父亲、母亲、兄长、姐姐,她只剩下孑然一人,至多还有远方的挚友。

和身侧的……朋友。

高云月想,其实她真的算不得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

从前她眼高于顶,不喜欢的人从来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对着至亲,也是拌嘴的时候多、温情的时候少。

而身侧的男子……

她虽然不曾因自己的身份对他颐指气使过,但在内心深处,总觉得他是高攀了她的。

家门落败,她朝夕之间一无所有,面上不现分毫,仍旧像从前一般与他相处,甚至会因小事对他大发脾气。

任时鸣照单全收,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这般作为……或许是因为害怕罢。

从被任时鸣救起的时候,高云月心中就有诸多疑问,可她不敢问出口。

如今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了,更有甚者,一不小心,你的仕途、你的前程,甚至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