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叶流春就接过了她的酒杯,仰颈一饮而尽,一双美目笑吟吟的:“美人的酒,自然是要喝的。”

她以“美人”拟比,莫非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若在樊楼被揭穿了女子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幸叶流春只是若有所思地含笑打量着她,并未多话,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调了月琴的弦,行至屏风前坐好,将方才高云月听得不甚真切的《清平乐》又弹了一遍。

直到临行高云月还対此歌此琴赞不绝口,她自小爱乐,出席大小宴会不少,只是时机不巧,虽早有耳闻,但不曾听过叶流春献艺。

如今近些听,简直惊为天人。

怪不得她声名如此之盛,这月琴堪称国手。

高云月与她聊得有几分投契,紧随着她自四层下楼。

樊楼中庭阶梯之上是漆红的各级阑干,见叶流春下楼,不断有客自楼上抛下香囊为她叫好。

不知是谁自左侧扬起了桃花花瓣,有灯笼光自楼顶照下,叶流春抱着月琴施然行礼,尽态极妍,叫高云月看得赞叹不已。

她在心中十分遗憾地想着,可惜时机不対,如若不然,真想叫曲悠一同来结识一下这名满汴都的春娘子,这才是风流人物。

二人走到樊楼门口,正准备告别,自左侧台阶处便下来了一个醉醺醺的男子。

那男子带了左右家丁十余人,见到叶流春,他立刻眼睛一亮,上前来扬声唤道:“春娘子!”

高云月看见叶流春眉心微微一蹙,退了一步。

她恰好在叶流春身侧,想也没想地伸出一只胳膊就挡在了那男子面前:“这位公子,慎行。”

任时鸣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那弱不禁风的小云公子飞快地挡在了叶流春面前,不由得顿了一顿。

一侧的周杨向他投来了一个颇为赞许的目光。

男子身侧的一个家丁立刻扬声喝道:“放肆,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诶,不得……无礼!”那男子打量了高云月几眼,颠三倒四地笑道,“这是谁家的、谁家的小公子,怎地我没见过?报上名来,以后哥哥……哥哥罩着你。”

高云月嗅到了一股酒水混合脂粉的气味,略微有些反胃。

男子转头说:“春娘子,我……我三登你春风化雨楼,一掷千金,你却不肯让我入顶楼为客?今日,你得给我个说法……”

叶流春平静地微笑着:“杜公子想要什么说法?”

“你、你和你身边这位小公子,今日陪我喝上几杯,爷高兴了,就不计较,如何?”杜高峻大着舌头调笑,“春娘子今日还带了月琴,甚好!”

叶流春并未接话,她伸手在月琴的弦上微一勾弄,两声琴音被淹没在灯火辉映的汴河之前。

“杜公子,你应该知我春风化雨楼的规矩,春娘待客,只待投缘之人,喝酒,只喝怡情之酒,杜公子今日如此,恕难从命。”

杜高峻向前趔趄两步,连忙有家丁过来扶住了他。

他似乎被叶流春方才的言语惹恼了,也不顾是否体面,不干不净地骂道:“老子叫你弹琴,是给你面子,不要以为……以为你做劳什子汴都花魁就能给我摆脸色!我告诉你,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汴都活不下去!你上周在楼中秘密相见的客人是谁,可有我位高权重?”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来,似乎想扯叶流春的衣摆。

高云月听得心头火起,仗着乔装打扮无人识,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听不懂人话?我姐姐不愿与你喝酒,汴都中央、樊楼脚下,你还要动手不成?上元不宵禁,昭罪司的人四处巡查,你若再纠缠不休……”

她还没说完,杜高峻便哈哈大笑地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