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就是在游船上饮酒,秦淮河上水波缓,他们连摆渡人都没请,就任凭那船在河上悠悠荡荡。

白沙汀在船舱中寻了纸笔,醉眼迷离地看她:“我的名字,就是从你弹的《春江花月夜》中取的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那你的名字,也从这里取罢。”

他撩着袖子,酣畅淋漓地写下了这两句诗,随后眯眼瞧着江面上的月光,一挥而就。

“江水流春去欲尽……”

白沙与月色相融,素银一片,无法分辨。

江水流淌不息,带着春天一起,渐渐地消逝了。

“流春”

“很美丽的名字……和你一样。”

白沙汀凑过来吻她,她闭上眼睛,浑身僵硬。

她想着,他什么都没说,她该有些女子矜持、将他推开的。

但她舍不得。

她今日穿的裙子是他送的,镂金轻纱,精致飘逸,白沙汀摩挲着她的肩头,带来一阵酥麻之意。

那吻顺着嘴唇绵延而下。

叶流春佩了从前制的梅花香囊,周身都弥漫着洁净的梅花暗香,与酒气交织,动人沉醉。

小少爷揽住她的脖子,突然清醒了几分,他喘着粗气抬起头来,眼中带了些她从不曾见过的、烧灼的欲。

但他扶着她的肩膀,垂下了眼睛。

叶流春觉得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白公子……”

白沙汀沙哑地回:“你还叫我白公子?”

她面红耳赤,艰难而羞涩地改口:“十三……”

白沙汀应了一声,忽地从身前掏出了帮她寻亲的木牌:“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帮你打听到了,这户人家,已经举家覆灭,只比你们家落难晚了一年。与你有婚约的公子,大概没有长到五岁就离世了。”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

白沙汀错愕道:“嗯?”

“我知道……你早就查出来了,没有告诉我,就如同,我日日在你身边,不也从来没有问过你吗?”

他们有一样的意思,这次他听懂了。

叶流春从他手中拿过那块木牌,顺手就将它丢进了一侧的秦淮河中。

白沙汀想要阻拦,想了想还是作罢:“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能找到他们罢。”

半披的少女发髻在方才的意乱情迷中被蹭得凌乱,她毫不在意,闲闲地倚着船舱,轻声答道:“是啊,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呢?”

白沙汀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将她揽进怀中,不再动作,只是与她一起静静地坐着。

反倒是叶流春摸到手边的月琴,勾弄了两下琴弦:“十三,你还不曾听过我的琴。”

她离开他的怀抱,随意地坐在船舷上,鬓发凌乱,微露侧肩,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他确实,从来不曾听过这样好的琴。

很多年后,白沙汀仍记得自己当初的心境,酥麻、湿润遇见她之前,他情窦未开,从来不知世间情爱是这般滋味。

所以后来他才能写尽世间幽怨之情。

只是不懂的却是他自己。

第二日,叶流春从栖身的客栈中搬出来,住进了白沙汀在金陵城中置的第一处私宅。

后来在春风化雨楼露台上大醉的夜晚,叶流春回想起那个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蠢得可怜又可笑。

她完全不知道搬进他的外宅是什么意思,一心一意地做着沉溺情爱的怀春少女,白沙汀那时与她情浓,抛弃了自己斗鸡走狗的爱好,日日与她腻在一起,插花饮酒,斗蝶画眉,如同真正的夫妻一般。

他们亲吻过,互相抚摸过,发丝黏连,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