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念对方的恩情,发誓一定会报恩,但她也清楚明白周檀和她并非一个世界的人,敬之、重之、不可逾越。
而小少爷初次见她的时候,就语调上扬地“嚯”了一声。
“好漂亮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高束马尾、天真烂漫,手边永远拿着一把折扇,面上则永远挂着笑,温雅狡黠,却不叫人觉得被冒犯。
小叶被他一问,突然觉得面红耳赤,不由得结巴了两分。
“我、我叫小叶。”
“小叶?”白沙汀“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自来熟地拉着她向自己家的马车走去,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她的身份,“那我就叫你小叶子罢。”
仗着白家在金陵的地位,小叶暂时没有被查问籍册。
周檀给白沙汀的信中只含糊写了她卖身葬母的可怜身世,对她的出身只字未提,白沙汀或许以为她只是寻常贫苦人家的姑娘,为她在城中最好的客栈定了上房,让她暂时住了下来。
每一日,他都会带着她在金陵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去寻找那木牌的主人。
偶尔路过秦淮河边,白沙汀会与卖梅花糕的大娘热络交谈一番,将大娘哄得眉开眼笑,随后掏钱卖下整锅,沿路分发给街边的乞儿。
小叶和他能得到刚出锅最热的两块,元宵、松子仁、核桃碎,浇了红糖,冒着热气,咬一口就甜得让人喜不自禁。
或者经过桃叶渡口边,听着秦淮河船上的丝竹之声,白沙汀会指着那一片幽微的灯火,向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这片纵情声色之地的缠绵爱情故事。
白沙汀偷偷与她咬耳朵:“我胆子小,其实还没有真的去过,之前被刘兄拖去秦淮河的时候,被姑娘自述的凄惨身世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仅什么都没干,还将整个钱袋都留给了她……这件事被姑娘们笑话了半年,想起来都觉得好丢人。”
“怎么会丢人,”小叶从前一同他说话就结巴,几日过去后总算是大胆了些,她认真地听了,一边说脸颊一边泛起酡红的霞色,“白公子,你太好、太善良,才会为她们感动……其实,她们所说未必是假话,只是年久日深,从来没有人信罢了。”
她在醉红楼见过不少姑娘在欢场散后醉酒痛哭,虚情假意之间总有一两句真话吐露,不为人信,渐渐地,就连自己也不信了。
可他却愿意相信,愿意为她们叹一句、哭一场,这点儿微薄的真心,若是给她,她必能感念一辈子。
白沙汀听她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敛了面上的调笑神色。
夜色之中,他的眼中映着灯火的光芒,认真且动人:“你也是,小叶子,你很好,善良、天真、美丽……你以后会有很好很好的一生的,从前的困难,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言罢,他重新笑起来,伸手为她擦掉了不知何时挂在面颊上的几滴泪珠,温柔而无奈地哄道:“别哭了,算起来我比你大三个月,你也要叫一声哥哥的,哥哥给你买花灯去,好不好?”
那一刹那,小叶突然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目光变了。
他在看她不是在看一个孩子、一个妹妹、一个需要照拂的对象,而是男子在看女子温柔、含情、缱绻、目不转睛,是明晃晃的勾引,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她的内心,竟因为这种变化幸福得疯狂颤抖。
小叶见过太多男子看女子的眼神,从前在醉红楼中,她低着头为姑娘们端茶送水,男子们含笑坐在房间中,眼神轻佻,漫不经心。
只在偶尔情浓时,他们才会露出这种撩人的目光。
或许从见白沙汀的第一眼起,她的内心深处就在渴求这种目光。
只是她从前不敢承认,而此时,终于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