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苏朝辞的身影在岸边逐渐变得模糊,最终被吞没在空茫的大雾中。
“雪融去后,这世界……总会变得不一样罢。”
船家不知他的身份,过来招呼他:“大人……这甲板上太冷,不如早些进去罢。”
周檀笑着应道:“好。”
俯身进船舱的时候,周檀淡淡地想着,苏朝辞虽然与他相交良久,但就如初见时一般,他终归是与他不一样、没有那么懂他的。
而他也没有那么倒霉,遇见过相知相爱的知己。
可惜她如同旧江山的新雪一般,日出之前,就倏然融化,连一滴水都没有留下。
周檀独身回了临安,在城郊买了一个小院,那院子种了好多好多的杏花,他很是喜欢。
已经有很久不曾想起过逝去的妻子了,他坐在杏花树下回忆对方的模样,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不得不翻箱倒柜地找出了画像。
她死后,他将画像深深锁在箱笼最底部,一眼都不敢看。
多看一眼,那种浓重灰暗的失去感就会将他紧紧包裹,让他所有的筹谋都变得无趣,世间之事,本就是都是无趣的。
可从前在汴都,诸事繁多,肩膀之上便是雷霆万钧,他一刻都不敢放松,怕自己撑不下去,功败垂成。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放肆地看个够。
画像只有一张,是婚后她请人来画的,一侧的字是她亲手所题。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搬进小院的第一天,周檀坐在长廊的尽头,呆呆地看了一下午亡妻的画像。
直到天近暮时,他才回过神来,本想扶着廊柱站起来,却瞧见翻出画像的箱笼上搁置的,赫然是他许多年没有见过的白玉剑。
母亲送的剑,后来他混迹朝堂,很少与人动手,便将它收了起来。
而今日它在这里出现,算不算一种命定的暗示呢?
剑出鞘,冷光森然。
于是周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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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悠还记得自己在被宋世琰关押时,在刑部大狱中梦见过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