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说完,周檀便喝道:“你到底是谁?”

这样隐秘的事情,她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子却突然顺着他的腿跪了下去。

白玉剑脱了手,周檀退了一步,那女子抬起脸来瞧他,面上带笑,眼睛却湿了:“大人昨夜……将自己身上那件鹤氅留给了我,怎么相隔不久,就全然忘了?”

“你……”周檀嘴唇颤抖,想要扶她起来,却不能放下心中怀疑,“那我……”

但他还没有问出口,女子就继续道:“昨夜太冷,我没有来得及告诉大人……大人,我姓曲,曲就是……你为自己刻的墓碑上面……那个曲。”

周檀一时之间没有消化她的意思,反应过来却是彻底愣住了。

“你说什么?”

曲悠抱住了他的腿,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大人,是我……当年父亲流放、母亲过世,我没有死,在宫中做奴婢。云月身死之后,我再无身份,又不愿叫大人瞧见这副模样,是而从来都……”

“大人,一直有人……在注视着你,”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了,“我在你被先帝庭杖后为你送过伤药,每天早上,我都会在东门洒扫,寒风凛冽,只为了在早朝散后看你一眼……我背下了你所有的诗……昨日夜里,是我冒死从婷妃身边混到诏狱中,想为你送些伤药,被她发现,才罚跪于路边,大人啊……”

周檀本来完全不敢相信她的话,但是就一瞬的功夫,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字句,一张美丽面孔泪水涟涟,瞧着好生可怜。

他只好躬身下去,想要先把对方扶起来。

曲悠却直接抱住了他的脖子,有温热泪水顺着他的后颈滑落下去:“你不要……不要再做出这种事了,有人、还有人爱你、在乎你,你也是我……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啊。”

周檀跪坐在地上,看着那女子伏在自己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他抬起手来,想要拍拍对方的后背,却迟迟没有落下。

心中闪过尖锐而熟稔的痛楚,最终他没忍住,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的女子搂进了怀里,颤声安慰:“别、别哭了。”

刚说了这一句,他觉得自己也鼻尖酸涩,几乎要与她一同落泪:“曲姑娘,你……真的没有死?这么多年……你该来寻我的,至少……就不必吃那么多苦了。”

曲悠没想到他会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想要露出个笑来,但还是只能抽抽搭搭地说:“好、好,我不哭了……大人,我没有死,你也、你也没有死,你知道吗,你在诏狱自尽之后,老天重新给了我们很多次机会……”

将这一世的喜怒哀乐悉数诉尽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她说得太详尽、太幽微,周檀从她说完家门之变后就全然相信了她。

他抱着她斜倚在窗前的长榻上,听她说到伤心之处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抱紧些。

神思倦怠,曲悠拿帕子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也擦了他的,手指拂过面颊时,被他抓住了手腕。

“然后呢?”

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你说到……我在诏狱死去之后,你被放出宫去,那之后,你做了什么?”

这些记忆苦得难以回望,但是曲悠已经吃尽了不肯坦诚的苦头,此时有问必答:“我在岫青寺那株许愿树上,找到了你当初系上的愿望……沧海横流守本心,你做到了,为我许的……我留下了那根红绸,翻墙逃出了岫青寺。”

她躺在他的腿上,长发散开,迤逦如云。

周檀爱惜地拂过她的发,想起他们二人至死都没有结发。

“我走了好久好久,躲开士兵,等找到你葬身的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