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下手,恐怕也是觉得,臣子跋扈、君臣离心之际,只要他看了这张状纸,绝对不会留下周檀。

谁会放心一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为自己做臣属?谁能保证他一辈子不生贰心、绝无仇恨?

升米恩,斗米仇。

周檀帮他的实在太多了,还不清、还不起。

宋世翾突然觉得眼眶潮湿。

他们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唯独不相信,这么多年,他待老师是真心的。

他只是很怕,怕周檀对他没有那么纯粹,怕他不是因为与他有情谊才尽心辅佐,选他,只是因为他“最合适”。

这张状纸,只是为他的情绪找到了一个满意的、能够说服自己的发泄理由。

周檀进栖风小院之前的左右摇摆、不惜牺牲自己声名为他铺的前路、不要朝堂高位、甘愿孤苦一生的抉择……

或许不是因为这样“最合适”,不是因为他“最合适”,是周檀心中不能放下这桩旧怨,故而非要做“对他好”、而他排斥的事情。

宋世翾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不过是自己太过愧疚、不知道如何弥补才编造出来的说辞。

而这些说辞落在周檀耳中,句句是诛心之语,痛楚不啻凌迟。

“原来,在陛下心中……臣也不过如此啊……”

周檀自嘲地笑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他的声音太轻,以致于宋世翾完全没有听出其中带着些绝望的凄楚。

“恨吗?或许是有的吧,时日太久,臣自己也记不清了……不恨吗,那应该也是……不可能的罢?说到底,臣自己都想不清楚的旧账,更不用说旁人了。这恨与不恨……最终都是,落在臣自己身上的。”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越说越小声,宋世翾听不下去了,他无措地站起身来,退了几步,甚至没意识到该为自己擦擦眼泪他面上一塌糊涂,泪水纵横交错,早已没了帝王应有的自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