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碧抬手就要发誓,可顾兰因笑了笑,低声道:“知道你为我好,可这样的谎话太拙劣了。”
成碧想到那一夜的光景,心里有些酸涩。
他坐在地上,想着要不要再把小少爷当时说的话告诉他,可顾兰因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那一日他倒在地上,引颈受戮,意识昏昏之际,冬郎说的话他全部听到了。
顾兰因道:“冬郎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看到的只有自己罢了。”
成碧心想也是这个道理。
小少爷自小被九尺带着,九尺又穷又贪,能把孩子教好才怪。况且小少爷对少奶奶便是有些感情在,那中间也隔着一个死了的小渔儿。
那也是个可怜的人。
思及此,成碧刚想再叹一声,但见到少爷已闭上了眼,忙又将那口气咽了回去。
他端着顾兰因喝剩的药出来,撞上在蟾光楼外徘徊的冬郎。
说来也是巧,刚刚就在说他呢,这会人就来了楼下。
成碧故意晾着他,偏那孩子也不恼,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最后还是成碧忍不住,要睡觉了,才问道:
“小少爷怎么了?”
“我娘她……”
成碧笑了一笑:“我还以为你要问你爹呢?咱们少爷醒了,你怎么也不去床头嘘寒问暖?”
冬郎不是傻子,听出他在阴阳怪气,当下犹豫了半晌,才弱声道:“我爹身子如何了?”
“还剩一口气。”
冬郎坐在他床上,低头问道:“是不是那一夜我做的不对?”
“你不说那样的话,你爹就死了,现如今少爷还有一口气,少奶奶却不知所踪,你觉得值得吗?”
冬郎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
成碧看着冬郎那张脸,隐约又叫他想起了满脸血的何平安。
她自十五岁起,就一直跟赵婉娘这三个字绑在了一起。说起来也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呢?
后来她生下了冬郎。
一个赵婉娘让她在少爷这里吃尽了口头,一个亲儿子让她心碎了一地。
她要是这辈子换副模样,兴许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扬州城。
冬至这一场雪落下后,城里城外,白茫茫一片。
鸣玉三年不见陆流莺,如今已到约定时日,他从南馆里出来。
冷风吹干净了他身上的脂粉气,他背着伞,从旧日客居过的院子前路过,秋银在他身后一瘸一拐地走着,一直送他到了渡口。
鸣玉到京中后,落榻在城南的妓馆里,白日休息,夜里出来走动。
陆流莺尚在赶回来的路上,鸣玉等待期间百无聊赖,京中又没有几个朋友,能想起来的,自然就是何平安。
他在六元巷子附近打听了几次,得知顾兰因重伤,顾家的太太不知所踪,当下只觉得这是掩人耳目的谎言。
顾兰因比泥鳅还狡猾,如今受重伤,要么是亲信所为,要么就是故意如此。
他那几个随从鸣玉都曾和他们打过交道,全是忠仆,思来想去,鸣玉便觉得这是何平安所为,一时却又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方法,于是一边收集消息,一边等待陆流莺。
快到除夕的时候,陆流莺总算从辽东回来。
当初他救鸣玉,便和他约定,要鸣玉用十五年来做自己的护卫,现如今到了时候,陆流莺又远在密云的军营里,此番费好一般周折回来,便是要毁了他那份卖身契。
江岸边,小舟上。
鸣玉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笑了一笑:“这几年不见,公子真是大变样了。”
陆流莺改了名姓,这几年在营中摸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