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难以受用他才醒悟过来,竟然是柏兰冈屈尊伺候自己。他何德何能!这小小一碗糖水忽然份量重如千钧,他搅了搅甜汤,银耳几乎炖烂了,化成胶质粘稠了糖和水,木瓜沉在透明糖水流淌的白瓷碗里,白的透白,红的橙红,是很老道的南洋风味。
“陪你躺一躺。下午我有个监委的询问,你就在家里,不要出去。有事,叫小黄给你办。”柏兰冈果然如他所言,佣人来收拾碗盘之后,他果然上床,大靠枕垫着腰和臂弯,半躺半靠地看文件。若非奉星如在接连的苦熬之后还遭逢情事,他一定是躺不住的柏兰冈在他手边不足寸尺远,他如何安心。
也许奉星如接连换了几个身位打扰了柏兰冈,他分神来睇下一眼,凝眉问:“腰还酸不酸?”奉星如亦无法否认,他咬了咬牙,勉强混过去也就罢了。殊不知男人弯腰探出身子摸向床头柜,拎起半空的塑料瓶,皱了皱眉。他拨通电话:“五,有没有二号方,叫人送两瓶。”
要不是奉星如腰酸背痛否则他必定弹起来,但他此刻只能眼睁睁地呆望男人提着药酒关上门,步步行来,掀开他的被子,靠着他的手边一屁股坐下:“翻身,给你敷两分钟。”
已经容不得奉星如拒绝了他转身趴在枕头上,将狼藉的后背通通漏向前夜风波的罪魁。男人从不做伺候人的活计,手法功夫当然算不得多么精到蛇酒浓烈,辛辣又苦呛,凉冰冰地倒在皮肤上,被男人手下抹开、揉弄,没两分钟,他手掌滑过之处就烧起火来,辣辣地从肩胛往腰骶之下,一路滚烫。
奉星如贴着枕面,悄悄侧脸,回头注视他男人垂着眼眸,眼睫遮盖了他的视线,而眉骨下鼻梁的线条收得紧密,唇瓣丰厚,小半张侧脸,竟无一丝嶙峋崎岖。男人的钢牌坠在胸前,一吊一吊,折射日光,晃了奉星如的眼。
“看什么?”
也许是身上的疲乏泡软了神智,奉星如脑海里那根弦骤然松懈,话不经思虑便脱口,他听见自己说:“当然是你好看。”
男人手下一顿,撩下眼皮觑来,奉星如深刻懊恼自己嘴快失言,但好话既然说了,绝没有只拍马腿不拍马屁的道理,他索性大大方方地窝过肩膀,看得光明正大:“二少爷,你这么好看,我多欣赏两眼,不犯法吧。”
他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吹起牛皮便不管不顾了:“以前脸皮薄,没敢承认,当时在客厅里初见你,真的太惊艳,我终身难忘。”
“所以你答应了?”
柏兰冈却不为他的夸耀沉醉,反而神气平淡。他手下不停,忽然抛出这一问,倒教奉星如兀自沉浸的思绪中断,奉星如品味着他的语气,竟摸不准他此刻的喜怒是非,只好一边关注他,一边囫囵骗道:“二少爷,任谁在那种环境里,只要看到你,世界上七十亿人口,不论男女,恐怕不会有几多人能有定力,克制得住爱慕,而不倾心于你。”
“爱慕,倾心。”柏兰冈重复他斟酌出的词汇,古怪地哂笑一声。奉星如心里暗道不妙,果然下一瞬,他臀际挨了一巴掌,男人起身去洗手,而不给他留下哪怕可供解谜的只言片语。教奉星如想破头,他决计也悟不透个中关窍,怎么好好一通马屁反倒拍上马腿了。
反观洗手台前的柏兰冈药酒的味道残留在石台池里,柏兰冈擦手时不经意抬眼,和梳妆镜里的男人对视。他客观地审视镜子里的面容,不算年轻了他想起妻子二十年前的那段旧情,至少二十年前,他比如今的模样鲜润得多。更因常年作训,日晒雨淋又保养不精,肤色残存早年的黧暗,不似柏淑美盘顺条亮,不似年轻人蓬勃可亲,仅靠天生的骨相撑起这一副皮囊。
爱慕,倾心,毕竟好话不要钱,当然说得好听。倘若奉星如果真看重这张皮囊,又怎么下得了狠心走完漫长的分离。柏兰冈扔下毛巾,讽刺嘲弄漫开,其余的意兴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