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包,男人沉默地凝望他片刻,转身,引手。他目光里坠着沉重的坠子,勾着原来苦心粉饰的太平下坠。奉星如想,他预感到自己将要说什么了,毕竟,他是柏兰冈。

奉星如越过各异的视线,他们让开夹道,他沉默地穿过。

“离婚协议?”

柏兰冈接过奉星如压在台面上递来的纸页,抬头五个字白纸黑字,那么刺眼。他拿在手里翻看,模板样的合约,但细节修改过,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奉星如,奉星如的手边还有一本文件夹,显然是准备万全。

“你要离婚?”

奉星如磨着文件夹的边缘,慢慢地开口:“先生,我曾经以为,”说到这里,他话音一停,嘴边浮起一点缅怀的笑意,但笑意很淡,也并不好看,“我们夫妻一场,没有情爱,也有恩义。也许,我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柏兰冈拧起了眉头,他看见了,男人似有反驳之意,但奉星如说的却是事实,他怎么会有反驳的余地呢?于是奉星如自顾地接下去:“我知道太太跟奉家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你们不会凭空娶我一个既无家世、也无成就,连腺体都残缺,平平无奇的人进门。可我不能生育,信息素水平也很低,柏家少夫人金贵又尊荣,光从这两项,我已有愧于您,有愧于它,我想,少夫人这三个字,该许给相称的人才是。”

“而且,与大少爷……尽管非我所愿,到底是不忠,于您来说,我背叛了这场婚姻,令您脸上无光,我也无颜再担任二少夫人这四个字。”

“我不怪你。”男人声线嘶哑,他的视线紧紧追在奉星如脸上,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奉星如见过他许多样的目光,意气风发的、沉郁难消的、情潮翻涌的、愤怒的、冷漠而无动于衷的、高兴时弯起眼尾雀跃而英俊的……但奉星如从未见过他此刻的模样:来自亲兄弟与妻子的双重背叛的恼怒尚且来不及排遣,又遭到了妻子单方面的冷待,冷待结束,妻子却说要分离。他心力交瘁,每一寸抚过奉星如的视线,都压着跌入苦闷深处、久不见日光的痛苦。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苍白的涂抹:“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你是无辜的。”

奉星如苍凉地笑了笑,男人愿意宽宏大量,他却是回不了头了:“始终是我对不起您。我知道我并非您的良人,平白在您枕边蹉跎那么久,您一企鹅群:915868331定也饱受困扰。然而我是否也可以说一句,这些年来,我们固然不是合拍的夫妻,但为您打理家务,出席场面,维系各样的交情,陪您熬过一次又一次发情期,您交代的事务我也都尽力完成,二太太该做的,我都做了。奉家拿了多少好处,一分一毫都落不到我头上,但我该尽的本分都尽了。我想,这点上,我并不亏欠您什么,也不亏欠柏家。”

奉星如垂眼:“您给我一份自由吧。我不想再捆住您的枕畔,也不愿再受豪门太太的约束,不如我们彼此成全了,呼吸都畅快许多,不是吗?”

柏兰冈捏紧钢笔,他不能否认奉星如的每一字一句,他确实做好了下半生都要于他捆在一起共度荣辱的准备他们难道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奉星如,还会有张星如李星如,不是这家的儿子,就是那家的女儿,终究要和一个陌生人同生共死朝昔相对,连墓碑上都会刻下另一方的名姓,娶谁不娶谁,有什么区别呢?

奉星如说放过彼此,彼此都自由,有什么错呢?没有,甚至,这是他曾经暗中期盼的解脱。可是他此刻生不出丝毫如愿以偿的欢喜,反而满心涩涩。他脸上许是透露了些他的痛苦,妻子打开资料夹,又递出一份文件。

“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人家,离婚很难,如果实在为难的话,我想分居。”奉星如看了眼对面连眉眼都颓郁了的丈夫,他心想,自己对他,其实也十分残忍,尤其是接下来的话:“分居之后,您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