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见见阳光。
奉星如捏着软布,擦过碑上含着笑意凝望远方的青年,照片里的后生眼神熠熠,微抬下巴,额枋饱满,正是一个男人最风发的年华。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光明磊落。
奉星如将伞斜支在墓碑上方。从前照片里的人为他遮风挡雨,如今,他长大了,也该换成他来为爸爸守护一方安宁。
“爸,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我……”奉星如低头念了一念,他想起男人扛起他冲向终点的臂膀,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的爸爸从来不说他没出息。他改了话锋,扯出了个苦涩的笑,“我准备要下连队了,不过不是作战训练,是我们所里的检验任务,上次下连队,还是结婚之前了。”
“爸,还是在前线比较好。虽然总害妈担心,但是呀,”他顿了一顿,深深呼吸,吐出了一口哽在胸中经年郁结的浊气,“你说得不错,我果然还是适合打仗。爸爸,我很怀念那段能出任务的时光。嫁进柏家的这几年,我一直很压抑,以前老问你,为什么古代的诗人总是郁郁不得志,挺好笑的,是不是?”
“你教我的马伽术,结婚以后就没有再练了,你别笑我。”
他说到这里,沉默下来。他的话音甫一飘散,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便跟着岑寂,太安静了,只剩他的鼻息,悲寂,也哀清。
他又看了眼照片上的青年,他的父亲温柔了一辈子,临死却刚烈。他忽然想通了,也是,其实父亲骨子里就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否则组织也不会让他担任特情组组长,在对面蛰伏将近十年。
要是他的脾气也能多像爸爸一点,是否就不会陷入如今的蹉跎困顿。奉星如低下头,咬着牙关,终于没有再叹气。
他又擦了擦墓碑,抓了伞起身。他怀念地与照片里的青年对视,尽管青年的视线只落在旧日时光的虚空,他还是笑了笑,“爸爸,下次再来看你。”
他攥着机票,登上了回柏家那座城的飞船。
柏兰冈回去销假之后,又是一连多日没有回家。
他回单位里第一件事去军医院总院白羽生白主任那里做了个详细的检查,白主任拿着报告,笑着点了点头。
“很不错,看来这次发情期过得很平稳,没用抑制剂?”
他摇了摇头。换来主任惊讶地瞥了他一眼,感叹着说,“你老婆……真够爱你的。这年头不靠抑制剂熬过发情期的夫妻可不多了。”
医生给他做体格检查,没有发现针眼,更加不可思议,“营养针呢?连营养针都没打?”
柏兰冈语塞,只好囫囵地应声。这下白主任简直失语了,只拍着他的肩膀,连连感慨,“老柏啊,你老婆对你没得说了。回去买支花买点礼物好好谢谢人家别瞪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狗脾气,我老婆有时候宁愿打抑制都不让我碰,更别说营养针这种打了死不了人的东西,但凡我老婆有你家的一半体贴,我也不至于天天看跟这帮实习生大眼瞪小眼。知足吧你,就这样我每次都还得买花买包买珠宝哄我老婆。要是不干,你信不信老婆明年就跟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跑了,我可舍不得顺便问一句,你哪找的这么好的老婆,有没有兄弟姐妹,介绍介绍呗,我那个表弟愁相亲愁死了。”
柏兰冈跳下床披起衬衫扣扣子,笑着骂他滚蛋。他们是多年的战友,八年前的战役里结下的生死之交,但白羽生也只在婚礼上遥遥见过奉星如,并不知道他们婚姻的内情,因此敢开如此没心没肺的玩笑。
他坐在回程的车上,心神不宁。白羽生对他的婚姻一无所知,才能说出奉星如很爱他这种话。他眉头拧紧,奉星如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