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僧人的咳声传来,谢竟狠下心想要把陆书宁放下来,可她本能地抗拒了一下,便又松不开手了。他用自己的鼻尖贴住陆书宁的,绵了绵,又将脸侧开,陆书宁便自然而然凑过去也小小地亲了他一下。
谢竟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禅房,看到已然等在外面的银绸,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银绸将陆书宁接过,微一点头,两步消失在廊后。谢竟站在原处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僧人出声提醒“殿下嘱咐过,请王妃切勿留恋”,才回了神,转身快步离去。
十三.三
太初宫,含章殿内。
正殿的主位很宽敞,几乎比得上一张小榻,陆令真双手枕在脑后,两脚叠着横躺在其上,闭目养神。殿外的侍女以为她真睡着了,因此在看到陆令从出现时见礼添了一句:“公主小憩还未醒呢。”
陆令真闻声一跃而起,本想直接撑着椅背翻过去,可忘记了身上穿的并非方便行动的劲装,一着急踩在迤逦的裙角,结结实实摔在了座下。
这一摔就贻误了逃跑的良机,她揉着后脑勺踉踉跄跄站起身时,陆令从已经进来了。
陆令真自知跑不掉,只得立在原处,抿了抿唇,注视着她哥哥的身影停驻在殿门前。
在过了某个年纪也许是二十岁之后,陆令真惊觉,她与陆令从的年龄差距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处处能显出巨大的鸿沟。
那也正是先帝驾崩、谢氏遭祸前后,陆令真来不及准备什么,调遣鹤卫的兵符便突然被交到了她手上。一夜之间她从躲在哥哥身后自由自在的小公主,变成了昭王府的一个盟友、一个谋士,自那以后她与陆令从说话、相处的方式便都改变了。
成婚后的十年时光近乎于停滞,在陆令从身上看不太出岁月增长的痕迹,他有时甚至是童心未泯的,陆令真面对他只感觉到了“兄”,却没有感觉到“长”。
可如今陆令从是彻彻底底的一个沉稳可靠的男人,稚气、淘气和孩子气,再也不见了。
前些日子陆令真私下向皇帝递了一份奏疏,绕过了她哥哥与母亲,更没有经内监臣僚等种种程序,而是亲手撂到了陆令章的案头上去。内容寥寥数语,只陈说了一件愿景,便是请皇帝速速为她在“京中”择一位佳婿,顶好是在中秋前完婚。
陆令真早已过了寻常女孩许嫁的年纪,这其实也与先帝驾崩前最后几年的暗涌分不开。那时陆书青身为最为炙手可热的皇长孙,背后倚仗的谢家有清誉、吴家有财势,均非等闲之辈,与如日中天的王家几可相较。又兼先帝从未公开表明过偏好与态度,所以没有人敢轻易站队。陆令真十七八岁,正是婚龄,却成了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论理她是昭王唯一的姊妹,若是来日昭王府赢得皇位,那尚了长公主的人家此世的荣华便有了着落;可万一昭王府在储君之争中败了,要受什么牵连、是轻是重,全未可知。
没有人敢在这种事情上放手豪赌,曾有意向长公主抛出橄榄枝的几家士族,也在权衡之后纷纷没了回音,最后事情便搁置下了。陆令真自然乐得清闲,一来二去先帝病殂,她便打出了要守孝三年的旗号,堵得新朝众臣也无人敢再为她议婚。她是皇帝的姐姐,顶头有亲生兄长在世,于礼法上,陆令章便是天子也不能多说什么。
可是如今,一直对婚事退避三舍的长公主忽然如此焦急、全然不顾身份地上奏请婚,自然是满朝哗然。陆令从也是今天在早朝上听陆令章问“皇姐怎么忽然热心起要寻驸马了”,这才知道陆令真居然瞒天过海,自己作了这么个主张。
兄妹二人对视半晌,还是陆令真先发制人:“五月十九那日,宣室在王俶书房的夹层中,是否找到了什么?”
她看到陆令从神色微微一动,便知猜中了,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