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的模样,有心戏弄:“话别说得太死,指不定”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就是呢?”
谢竟一怔,下意识环顾四周,见确实无人,方才道:“失心疯了你今日,胡话一句接着一句。”
陆令从只摇摇头,笑道:“你这一年也是愈发束手束脚,去年还敢嘴上逞威风管我叫‘陛下’,这会儿倒谨小慎微起来。”
谢竟轻道:“我若不做昭王妃,自然也学不会这束手束脚。”
陆令从沉默了片刻,忽问:“便算你我不似,孩子呢,孩子总该与爹娘相像吧?你觉得……会像谁多一些?”
谢竟静了半晌,给出一个他早就深思熟虑过的答案:“这个似乎也不太容易分得清,指不定眉梢像了我眉尾便像了你,混在一处看,倒又觉着谁也不像了。”
陆令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也不答腔,两人只是继续往前走。那种默默地在脑海中描绘一张最陌生却也是最亲近的面孔的感觉很奇妙,五官每处都能寻出他们彼此的影子,把血缘这样微妙抽象的东西明晃晃展现出来,每一个不相关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相关,这让他们随时分享着心照不宣的亲密,有种隐秘的默契。
起初谢竟以为陆令从这个校尉就是干着玩玩,但在营中观察了一两日才发现远不止如此。明面上,除了夜里睡觉,陆令从起居操练都与兵士们在一处;私下里,上面郑骁有话会找他商议,下面士卒遇事也会通报给他让他拿主意,陆令从的确在“西大营”这个完整、合规的常备军事建制单位中担任着重要的一环。
入夜喧哗止了,陆令从舀了水,在河滩边上洗衣裳,谢竟坐在一旁,就着不远处的营火看了他一会儿,问:“你知道你顶多在这里干一个月吧?”
陆令从点头:“我一早跟人说自己是羽林卫里调出来帮郑骁忙的,不定哪日还得调回去,便是突然离开,也不会有人生疑。”
谢竟沉吟片刻,又问:“你挺满意这份差事?”
陆令从停了动作,回头看他一眼:“谈不上,只是机会难得,错过就没了。”
谢竟心道,以陆令从的身份这辈子确实很难有实实在在掌兵权的机会,但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陆令从会对“兵权”这种东西产生什么执念。
“那如果现在许你领兵出征,你愿意么?”
陆令从想了想,道:“但凡要动兵戈,便意味内忧或者外患总要占一样,若是前者,十有八九是流寇作乱,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百姓;若是后者,想必不是一月两月能打完的,更要大笔的钱粮养战,国库里才怎么一点儿?到头来还是要设法从民间赋税里榨。”
他停顿了良久,才道:“我只能说我有心愿,有抱负,但我不能说我喜欢。”
谢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陆令从的出身,决定了当他执掌帅印时,他与朝廷绝非仅仅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他并不能像其余将领一样,食官家俸禄因此为国朝卖命,随时可以撂挑子乞骸骨;他应该是天家的代言,是苍生父母的象征,打赢一场仗不意味着军功,而意味着对子民无条件的庇护和哺育。
因此,若他面不改色地谈论是否“喜欢”领兵征战,便是漠视了他的臣民为战争付出的一切牺牲,甚至将这些代价儿戏,是至为不仁、至为残忍之举。
“长居上位,便容易目下无尘,把一己的心愿、抱负凌驾于士卒性命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谢竟低声开口,试着推测,“所以你把自己的姿态低下来。你想到有朝一日我兴许也会调任兵部,所以你让我也把姿态低下来。”
陆令从拧干了衣裳,道:“是这个道理,只是我的本心没这么坦荡。我说抱负,就是世俗意义上的建功立业、封狼居胥,后世史书中写到我,别只有昭王这个名号罢了。”
他又接满了一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