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盯了半晌,没吭声。这个字不生僻也不难写,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不是个容易实现的愿景。谁敢保证自己一世太平长宁,无忧无惧?
良久,谢竟才落笔,慢慢地、一笔一划,把他那些原本打算说给月老的话全都抛开,最终写道愿吾儿终此一生,不识离恨二字。
十二.四
陆令章病起来反反复复,终于引得皇后同意他安生歇一阵。陆令从那边拿着通行文书,用着“谢奉”的名字在李岐的姐夫郑骁身边顶了个小副官的名头,日日厮混营中,如今见谢竟闲下来,便说死说活一通劝,哄得他好歹随自己去待上几天。
谢竟站在卧室的罩门下,身上穿着件棉质素纹的圆领袍,把蹀躞带往下拉一拉,衣裳束在带里的地方扯一出一点空余,略松地堆在腰间,恰好掩盖了腹部的一点弧度。
他转过头问陆令从:“这样看得出来吗?”
陆令从上下扫了一番,摇头。他又问围在堂屋里等候吩咐的丫鬟:“真的看不出来吗?”
女孩们也摇头,银绸在旁笑道:“只是王妃这张脸太贵气了,看着像是偷了谁的衣裳穿。”
虽然没有偷,但这身衣裳确实不是他自己的。陆令从前几年跟着吴家商队到处跑时,因不便露富裁了粗制旧衣,尺寸小些,谢竟此时穿正合适。
陆令从打量着他,半晌道:“确实,尤其你这个头发,”他说着顺着谢竟高高挽起的长发一拢,“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寻常人家哪供得起。”
谢竟背过身去瞄镜中,发现即使全都束起来变成马尾巴,发梢仍然晃晃悠悠地垂到了腰上:“那怎么办?我养了很久的,不剪,算了罢。”
说着就要伸手解扣子,陆令从忙拦下他,道:“别啊,好容易出去一趟,赶明儿令章好了,你又得忙着了。”
谢竟皱起眉,一副想看清陆令从脑子里在想什么的神色:“陆子奉,那是西大营,不是王府后花园,你随便出入如履平地也就罢了,还腆着脸麻烦李家姐夫公权私用,你试试被有心人捅进宫里去,够你喝一壶的。”
陆令从不听他分说,直接推着他往外走:“那些都是新兵,从淮泗间招来的,认不得我,不会乱讲。再说,我这是替你未雨绸缪,若哪日你调到兵部去,一点行伍事不晓,也不好当差不是?”
谢竟被骗得上了贼船,到地方陆令从带他进中军帐去见郑骁,一路与来往士卒兄弟相称,全没有半点昭王殿下那端方的仪表,浑然一个流里流气的兵痞子,把身后的谢竟衬得格格不入,引来众人围观,问:“谢校尉,这是家中来人看望了?*2-0-*”
陆令从便道:“这是我弟弟,叫吴芷,江北家乡来的,上京拜师求功名,城中一时找不下地方安置,在我帐里暂住几日。”
“亲弟弟啊,怎么你姓谢他姓吴,长得也不像。”
陆令从看谢竟,谢竟回看,等着陆令从怎么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亲哥哥姓谢他姓吴。
“他是嫡出,我是庶出,过继给了人,我俩各自像娘。我这弟弟在家里娇养惯了,与我又长久不见,这几日得我跟着好好亲热亲热,少陪弟兄们,诸位多多担待……”
谢竟不知再听下去陆令从能编出什么离谱的故事,开口打断:“走罢,哥。”
别了人群,到僻静处,谢竟正要兴师问罪,却见陆令从忽然凑过来,仔仔细细观察他一番,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才问:“当真一点不像么?”
谢竟瞪眼:“我与你怎么可能?”
“那未见得,谢家历代总有后宫嫔御吧,说不得咱们也沾点亲故。”
谢竟断然否定:“那也绝对没有诞育过帝王的,我们八百杆子打不到一起去。”
陆令从看着他急于撇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