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半晌,他得到了陆书青哽咽的回答:“……我向娘起誓我会好好活着……我也一定会救娘出去。”
话音落,火折子一阵摇动,渐渐与天光融为一体。谢竟长舒了口气,倚着洞壁慢慢地跌坐下去。
余下来的时间是完全浑噩模糊的,谢竟不知道自己等了几天,但唯一能确认的是已过了四月初七,因为他右臂上的剔骨弦从某个时刻就开始隐隐作痛。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摸索回了与陆书青碰到的洞口,那方悬崖下的浅滩,尽力缩成一团,用披风把自己藏起来以减少体温的流失。
他也并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的感觉,不知道那是不是人濒死前的常态毕竟他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但是能够确认的是,他没有像许多人说的那样看到走马灯般的身前事,他甚至尝试过,努力过去回想一些片段,一些画面,可是统统失败。临到头勉强能想起的,却是第一回在秦淮春,他掀了桌子盛气凌人地转过身来,剜了一眼看热闹的陆令从,叫他“让开”。
又或许他根本没看陆令从?谢竟实在记不清了,所以只好反复琢磨反复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回顾这个场景,到最后几乎都出现了幻觉,仿佛陆令从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来到他眼前了。
谢竟觉得好笑又理所当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只会是陆令从。
十二.一
回忆
陆令从离京后没几日,金陵入梅,紧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潮湿闷热,和仿佛永远也下不停的阴雨。
书房内室终日灰蒙蒙的,白天也得点灯,弄得谢竟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为了不让自己发霉,只好转移阵地,要么去欹碧台上呆着,要么让下人搬了矮榻到花厅,与银绸一人一边坐了,后者便一面研些药粉一面与他闲聊,望着庭中夏景打发时间。
前几天在王家把事情一闹,秦太医来王府一瞧,这下子整个京城都知道昭王妃有了身孕,陛下即将拥有第一位皇孙。宫里的车辇直接停在了王府大门前,钟兆领了一班内监宫女亲自把谢竟请上车,就差八抬大轿将他抬进宫去,与从前不仅得自家车马接送、到了禁中还得自己下来走路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先是在鸣鸾殿,被好一通嘘寒问暖。吴氏了解儿子的脾性,知道陆令从与谢竟最初都是屈就地结下这段姻缘的,因此根本就没想过能做祖母,还小心翼翼地问谢竟:“是否勉强了你?心里有什么千万要说出来,咱们关起门来讲这话,你的身份又与我不同,真若没准备好,那不要也罢了。”
谢竟没有表露自己的意愿,也没提起他和陆令从之间那些弯弯绕,只是用“已然过了三个月,便既来之则安之”的理由回答了她。
再是去神龙殿,皇帝瞧着倒像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高兴,虽然他从前对谢竟不至于疾言厉色,但也确实从没流露出问他身子时的那种喜色来;至于皇后,惯常是好恶不形、阴阳怪气,本来说要免去他给陆令章昼讲的差事,但谢竟想着他若连这点事都不做那可真就要闲死在王府中了,便婉言谢绝,只说怕耽误了二殿下功课,每日时间稍短些即可,待到月份大了再停。
他知道皇后心里还转着其他念头,也必然不满他赶在她安插人到陆令从枕畔之前就有了孩子,但皇帝的态度摆在这里,谅她不敢动什么心思,便也不去管她。
也是在神龙殿里,他才得知陆令从的去向。西域于阗国进贡了一批上等的玉料,送到南阳郡镇平县加工雕刻成型,再运回京城供王公大臣赏玩,陆令从此行便是替皇帝督工去的,算上来回路途,至少要走月余。
皇帝提起时见谢竟一头雾水,还很奇怪:“子奉走时没有与你提及么?”
谢竟也不能说“没有”,只好告罪,道是自己忘了。
应付完宫里便是应付家里,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