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都带着,”陆书青说着将披风递给谢竟,“娘穿着吧。”

谢竟接过来,顿了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你要不去探探路?若一切顺利,这就出去了。”

陆书青愣了:“我们不一起么?”

谢竟短促地笑了笑,放柔声音:“方才好像崴着脚腕子了,想歇一下缓缓,你先把东西运过去,娘等会儿再走。”陆书青闻言立刻上前来想看他的脚腕,谢竟却摆摆手,只说“无碍”。

“那娘稍候,我过去搁下包袱就回来。”陆书青只得寻出绳子打了活扣系在长绳上,另一端从肋下将自己牢牢固定住,把身子摆成婴儿般的蜷缩姿态以减少绳索的压力。

“怕么?”谢竟站在后面为他照着明,看着陆书青驾轻就熟的动作,忽问。

“不怕,”陆书青也笑了,语气中颇有把握,“我听说当年虎师在西川,先遣军抢崖道就是用的这个法子,便求了爹教我。”

“那就好。”谢竟上前半步,将包袱系紧在他背上,又把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他,随即微微低头,在陆书青的额上轻轻亲了一下,说,“去罢。”

那缕亮光随着陆书青的身影顺着长绳滑下去而迅速变得遥远和微弱,所有的事情也就发生在眨眼之间,谢竟立在原处,仅能以光点的移动来判断陆书青的位置。他在伸手不见五指里听到被蛀空了木头不堪重负发出的哀鸣,长绳上坠着重物拉扯的力达到了它承受的极限,最终摧枯拉朽一般从石缝中脱落。

而那时火光已经要与对岸的曙色相重合,陆书青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但光点数下跃动,他几乎是在同时就攀着绳子爬上了另一端的断崖。

谢竟能从陆书青的喊声中听到溢出黑暗的惶然和惧意:“娘,绳子断了!怎么办!我要不要看看旁边有没有岩壁可以借力回去?”

他等了一下,等陆书青那边发现得不到他的回音而戛然噤了声,便知道这孩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青儿,你才刚说了‘不怕’,记得吗?”

谢竟狠下心来一口气说下去:“我昨夜瞧了,包袱里还剩一点吃的,你现在都吃干净,然后转身,一路循着亮光出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应该会有相府的人等着,他们会把你送回爹身边的。”

王家要的未必是他们的性命,而只是选择的结果。谢竟的“所言”不能完全使他们信任,所以便用试炼他的“所行”的办法,来瞧瞧是否真能放心用他。

而只要他们看到先出去的人是陆书青……也就得到答案了。

漫长得像终古难明的夜一样的死寂,天地万物都凝固静止,仿佛过了有一万年之久,陆书青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随即是疯了一般不断地叫着“娘”:“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分开!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能出去!”

谢竟在那一刹头痛欲裂,三年前相似的记忆蛮横地闯到他脑海中,明明他回头看时陆书青还是倔强地紧咬着牙,强颜欢笑与他作别,不肯落一滴泪出来,可转过身关上门,却阻止不了幼子难抑的嚎啕像锥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娘……求你,我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谢竟半跪在原地,手捂着双眼难以自控地剧烈发抖,良久只能从齿间咬出来不成调的句子:

“……青儿,你听着,娘这些年从来没逼着你去做什么,我不求你成什么大器建什么丰功伟绩,那些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

陆书青只是不住摇着头拒绝,沙哑的哭腔断续地撞进谢竟耳中,将他的理智撞得濒临崩溃,最终厉喝了一声:

“陆书青,听话!现在立刻起誓你会好好活着,然后给我滚!”

对岸的天色似乎又亮了一些,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