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不答反问:“王妃可知,我当时是怎么看出来‘小’和‘闲’的?”
谢竟忆起那五个字耳尖便烧得慌,也不应声,银绸便自顾自往下道:“客人的脾性不会变成字写在脸上,但我们见的人多了,从目光、从神色、从举止,都能瞧出关窍来。”
“殿下走路的姿势同我见过的客人全都不一样,打眼便知不是寻常世家子可比,身份既然显贵到这地步,又那样不紧不慢地下楼来,必定是有许多闲情逸致打发在情人身上。”
“至于伏低做小,我是从殿下看王妃的眼神里咂摸出来的。我当时不知道您二位的关系,只以为殿下那时是寻到了合心的伴儿,又或者天生风流,看谁都要留三分情。可在王府住了这些日子,才知道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银绸见谢竟抿着唇,有些如临大敌地盯着她看,不禁一笑:“原是殿下只那么瞧着王妃罢了,不管在摘星楼还是在王府,都是一样的。我只知殿下从没那样看过旁人,可至于其中意味情愫,想来只有王妃自己才能揣摩到。”
谢竟坐在榻上漫无目的地向外看,窗开着半扇,浓云低低擦着檐,紫藤萝过了季,已然要落尽了。
银绸收了药碗,施施然退出去,临踏出内间之前,压了嗓子狡黠道:“汤是殿下熬的,托我端来。”
是夜,闷了数日的天不堪重负,倾盆倒下暴雨来,又急又猛,泼天溉地的阵势,还没成大气候的暑意便被暂时驱走。
内院门窗为了散热全都敞着,谁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场骤雨,觉浅的醒了觉深的睡着,一时手忙脚乱。
谢竟叫从足心钻上来的凉意唤醒,实在懒得下床去关窗,但寝衣和被子又的确太薄,只好把身子缩成一个团,膝盖紧紧嵌回身前,连脸也藏进被中去。
他想跑到东屋去找陆令从,那张床平日虽不常用,但也很宽敞,睡两个人想必绰绰有余,被褥一定也和陆令从的躯体一样,温温热热。
但谢竟也不想这么上赶着。他知道这次的事自己有错处,陆令从不明就里,只晓得他像发神经一样光喊热又不肯解决问题,又被他从睡梦中骂醒,气上来也是在所难免。
可他那话说得实在不地道!什么叫“谁贴谁”?就算真是他谢竟梦中主动贴过去,就算真是他谢竟一天天的热脸贴冷屁股,陆令从 岚生 也没资格嫌他半个字。什么道理?道理就是他的孩子在他肚子里。
谢竟先是振振有词地谴责一顿陆令从,转念想到他也没有胆量直接冲上去指着鼻子把一切都跟陆令从讲明,登时又泄了气,觉得委屈极了。
他恨恨踹了两脚床板,沉闷的响动牵起帐子窸窣,下一秒却听到窗关上的声音,风雨立时被隔绝,脚步渐近。
谢竟睁大了眼愕然回过头去,只见陆令从拨开帘子上榻,钻进被窝把他从一团捋成一条,严丝合缝拥进怀里,没好气道:“热死你。”
十.四
卧室的门被叩了两下,银绸的声音传来:“王妃,雨后天凉,可要添床被子?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谢竟在黑暗中顿了片刻,抬声回答:“没事不用了。殿下过来了。劳你记挂,怎还不睡?”
“我爬起来收衣裳,给雨一浇,全白洗了,”银绸似乎笑了笑,道,“殿下和王妃也早些安置罢。”
她说着走远了,谢竟把目光放回陆令从身上,后者的手指有一点潮意,想是关窗时溅上了雨水。
“你怎么过来了?”他问,“东屋睡席子睡得不舒坦么?”
陆令从的双脚在被中和谢竟微凉的足尖相抵,轻轻摩挲着:“你再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别扭话,我可真就不伺候了。”
谢竟枕着他的胳膊,一笑:“那意思我要不说了,你就还伺候?”
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