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诚恳,确实是打心底里希望这件事上能有银绸这么个人帮衬,而不是仅仅从花楼带一个姑娘回府做下人婢子。
银绸答应下来,又小心翼翼问:“是否要告诉殿下呢?”
“不要,”谢竟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摇头,意识到反常,又补充道,“暂且先不要。我再想想,想好了……我自己跟他说。”
银绸点头:“只无论如何,王妃莫要与自己的身体和孩子过不去。”
谢竟手写了张条子给银绸,许她自由出入库房,不论是调理身子的汤肴还是安胎药,都直接从他的嫁妆里面支钱,不去动王府的公账。
银绸又嘱咐了他两句,领命去了,留谢竟一个人坐在书房内,还保持着手按着小腹的姿态,发起愣来。
陆令从那日说怕他有了孩子后悔,让他仔仔细细地想清楚是否可以接受生育一个孩子要付出的种种代价,有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到来,并花费余生数十年的时间不厌其烦地陪伴在他身边。
坦白地讲,谢竟没有想明白。在察觉到这段时日身体的变化之后他确实有过猜测,可直到刚才,他都没有魄力去理性地、清晰地思考这件事,去做一些他该做的、聪明人该做的,诸如权衡利弊一类。
但是在银绸问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他根本都不用思考,本能已经让他把这个未成型的小家伙视作此生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谢竟相信陆令从是个言出必践的人,相信对方做下的承诺真正会兑现,这是出于他对陆令从品行的信任与了解,而也正因此,他很难分清陆令从的“爱”与“责任”。
这个孩子一出世便能拥有显赫的身份、众星捧月的拥趸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未必能拥有父亲的爱。
毋庸置疑的是陆令从会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将这个孩子庇护在羽翼下,出生、长大、成人,但谢竟不知道这是“等待”还是“期待”,他不知道陆令从会不会爱他们的孩子,就像就像他不知道陆令从会不会爱他一样。
也许连陆令从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才会说“我怕你后悔”。
外间传来侍女称“殿下”的声音,想是陆令从经过,女孩们见礼。谢竟不自觉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书房,站定左右看,发现陆令从已经走到了回廊尽头,就要迈进花厅。
谢竟脱口唤道:“子奉!”
陆令从脚下一顿,回头狐疑地望着他。
这是谢竟第一次叫他的表字,不是动气时连上姓氏,后面也不跟那声揶揄的“哥哥”,只有这两个字,只是他的表字。
谢竟接着道:“你过来,抱一抱我。”
他语罢抿住了唇,几乎已经能听到陆令从心底那一句无声的:“啊?”
但是陆令从只是诧异地怔了片刻,随即就走了过来,什么也没问,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谢竟将手放到他的背上,还拍了拍,这下倒显得是陆令从主动抱他、他反过来安慰对方似的。两人的身子紧紧靠在一起,谢竟能感觉到腹部随着自己一呼一吸的起伏贴上陆令从的躯体。
“怎么了?”陆令从问。
谢竟心说,给你抱一抱你的孩子。他摇摇头,主动从陆令从怀中脱开身,道:“你可以走了。”
然后他转身径直回了书房,留陆令从一个人站在廊下,满头雾水。
所幸谢竟吐得不厉害,身形还没起变化,饭桌上的少食还可以用胃口不佳来搪塞,瞒过陆令从也不算一件难事。
但也不是万无一失,比如有一日他在临海殿,宫人觑着休息的时候端了两碟梅菜肉馅的糯米糕上来,陆令章才咬了一小口,谢竟便嗅着味道冲进身后书架之间,掩嘴压低声音呕起来。
好在不是人前,陆令章年幼也不懂这些,只以为他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