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钻心的剧痛骤然在他整个右半边身子的各处炸开,磁针的尾端串了一条极细的丝线,随针的深入被牵进他的体内,就像是顷刻间灼烧起他的血液,筋被抽断了般完全失却知觉。
谢竟浑身抖如筛糠,两手剧烈地战栗,嘴唇几乎是瞬间被咬出鲜血。身后哑侍们及时挟制住他的颈肩和臂膀,才使他不致因无力支撑而歪到地上去。
丝线入体的痛是钝而漫长的,以毫厘为计缓慢而耐心,一点一点万蚁噬骨,如在凌迟着他的小臂。
那不是一条平平无奇的丝线能掀起的折磨,谢竟狼狈不堪地被按在桌旁,汗将后背全部浸透,他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了计数和思考的能力,根本不知道磁针是什么时候穿过了他的整截小臂再次被取出来,仅将丝线留在了皮肉之中。
但当绸带被取下之后,崔淑世轻轻拂开手,落入谢竟眼中的仍然是完美无瑕的雪肤,与寻常一般无异,只脉门与肘窝两处留下针尖出入的孔痕,提醒着他蚀骨之痛的余味不是幻觉。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右臂良久,急促地呼吸几下,才发觉舌苔腥甜,满口都是血。
“毒?”谢竟几近虚脱般吐出一个字,眼底赤红。
“不如说是药,”崔淑世收了木盒,递还给婢女,轻描淡写道:“谢大人只带着这根丝线便是,每月今日初七,来相府换一次,想活命的话。”
“放心罢,”她站起身来,左手不经意抹了一下右腕的银镯,袖管便卷起一段,脉门处一粒新留的红针孔恰恰被送到谢竟眼前,“就算年头久了,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谢竟一滞,对上她的目光,半晌,才喘息不稳道:“如此诚意,王相可也满意了?”
崔淑世淡笑,不答,只对哑侍吩咐道“伺候谢大人更衣、整理仪容罢”,便抬步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走出相府的光禄大夫已是一身华服,色如沉潭目下无尘,径直踏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
谢竟在无人时定下神来细想,大约那丝线浸过的某种“药”与血液一碰便会发生变化,但有时限,此刻忽略若有若无的麻木,他已然感觉不到十分清晰的疼痛。
除了入体的全过程,只要一个月去换一次,余下时间中这条丝线并不会打扰他。
崔淑世身上也有……且按她最后的意思,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这根丝线也埋在了她的小臂中,每个月也要如他今日这样,重受一回折磨。
但是王家为什么以此来牵制她?是因为她太尉府的出身?王家别的女眷有没有?
谢竟自知此时周身的破绽太多了,没法在陆令从面前完美地伪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可这条丝线的存在绝不能让陆令从知晓。
但他还是去了暗室。无故爽约只会让陆令从更加倍地担心和忧虑,保不齐会亲自找到乌衣巷来。
谢竟看到陆令从头一件事是先两步上前去抱住对方,什么也不说在他怀里靠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陆令从措手不及问他怎么了,他便简短道,相府碰上了崔夫人。
陆令从的注意果然顺理成章被吸引过去,无暇再细问谢竟在相府中究竟做了什么。
他拍着谢竟的后背:“你不至于这一口老醋也要呷吧,我又从来没和她有过什么。”
“没有,”谢竟闷声道,“我今日才知道,阿篁,她那个小闺女,不在了?”
陆令从默然半晌,点点头:“前年的事,王家只说是病故,根底我也不清楚。可惜了,还不及青儿大。”
他见谢竟不动也不说话,以为他是物伤其类,便低声宽慰道:“我们的孩子不会的。”
谢竟停一会儿,又道:“你记得吧,我告诉过你的,阿篁有一回对我说,我要是她母亲就好了。”
陆令从其实是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