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如此一问。
他张了张口,最终没出声,又抿紧了唇。
谢竟却短促地笑了一声,淡淡撇过脸,不再言语。
“违心之言宁可不说”,他明白了。
西宫是掖庭妃嫔群居之处,吴氏住在北边的鸣鸾殿,途中经过好长一段永巷,车马碾过砖石,发出辘辘声响。
按理说谢竟是走过这条路的,但毕竟年头太久了,他连事情都尚且不记得,更遑论一道巷子。
没出正月,又逢昭王娶亲,鸣鸾殿可谓是双喜临门,廊下高悬着数盏宫灯,琉璃烛罩,上有彩绘人物花鸟。窗纱、帘栊、帐子全都换上了簇新的棠红色,院内却与王府中一般栽着白梅,谢竟遥遥嗅到了相似的清香,想来都是移自城东梅山的名株。
这让他从晨起就有点拧着的心稍稍舒开了一点。
但谢竟没想到,吴氏居然就直接站在殿门外等着他们。
这是他头一回这样近地端详他的另一个“母亲”。吴氏是典型的江南闺秀,身量娇小,相貌与陆令从有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不似都应在了她那一双笑眼上。
陆令从笑起来是煦然灼目,可不笑时眼角失了弧度,再稍一眯,便带出天家的不怒自威与漠然来;吴氏则不论唇边是否含笑,双眸总是月牙儿一样弯弯的,由不得人不觉得可亲。
她没有给儿子儿媳率先寒暄的机会,隔了半个庭院便已经迎上前来,喜气盈盈地望着谢竟,道:“可算与你说上句话了!”
谢竟被扑面而来的热情烘得有些懵,下意识叫了一声“母妃”,前面被吴氏牵着,后面一群宫人送着,稀里糊涂地让拥进了内殿。他转头张望着寻找陆令从求助,后者却没跟进来,只好整以暇地斜靠在了门槛外,闲闲望着他。
吴氏讲的官话带着点越地音腔,谢竟只能听懂九成,总之是在感慨他与小时候长得很像云云。
越人善贾,越女明艳,陆令从的舅舅会营算做买卖,他母亲又在宫里做娘娘生了皇长子,倒也无怪吴家虽然是士农工商最末一流,在京城内外却都很吃得开。
“王府里的饮食惯么?住得自在么?”
谢竟还没回答,陆令从先道:“这才睡了一宿吃了一顿,哪里就知道自在不自在的。”
吴氏白他一眼,只对谢竟道:“子奉是野惯了,有时候讨嫌得紧,你别理他。”
“王府很好,”谢竟的舌灿莲花在这种场合根本施展不出来,半天只憋出“好”这么个干巴巴的修饰词,“殿下待我也好。”
吴氏和陆令从大约都没料到后半句,一时齐齐望着他,谢竟只得颔首饮茶来掩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