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方才帘外的交谈,以及昨日喜宴上的缺席,皇帝和王氏都不曾提起。若非忘记,便该是有意为之。
这是宫中约定俗成的默契:凡事点到为止,没有人会明言直示,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缺席是缺给谁看的,“挑几个出身清白的女孩子送进王府”的话是说给谁听的,谁自己心里有数,便该晓得往后如何行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谢竟就已经开始想念昭王府了起码那里可以喘气可以出声音。
他们没有在神龙殿中逗留太久,皇帝并不多言,显然还是在表示着对于陆令从那夜失态反抗的一种惩戒,王氏又风平浪静地叮嘱了几句类似“同心同德”的话,便挥挥手,放两人告退了。
直到在车驾内坐定,往西宫方向去的路上,谢竟才小声说:“我有时真是佩服皇后。”
陆令从静静地望着身旁人细碎的动作,道:“嗯?”
“在这个地方一熬快三十年,换我早就疯了。”
他与陆令从对视,煞有介事地又强调了一遍:“是真的会疯,认不得人记不得事那种疯。”
陆令从轻笑了一声:“这么夸张?”
谢竟笃定地点点头,严肃道:“真有那一天,你千万不要把我锁起来,最好是把我赶出宫去,自生自灭”
陆令从笑意渐深:“然后呢?”
“然后估计我没多久就好了。”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一口气到此时才算喘顺。
陆令从转开视线,盯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红衣角:“即便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把你锁起来。”
他幽幽添道:“连你这样的性子都能被磋磨得疯了,那我定然也不远了。到时候两个疯子每日朝夕相对,就这么痴痴癫癫捱到入土罢。”
谢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凄惨是凄惨但着实也有点滑稽,胳膊肘拄上窗棂,撑着脸又笑了一阵。
陆令从忽然道:“你记得上回我在瑶台向你起过什么誓吗?”
谢竟闻言一愣,收了笑,“唔”了一声:“你说,那夜临海殿中情形,此生绝不在昭王府中重演。”
陆令从正色问:“所以跟我过日子,也许还不至于把你逼到疯掉的那个地步?”
谢竟思索了片刻:“我信你会说到做到。其实,若只是在王府过一辈子,我没有什么顾虑。”
陆令从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昭王府内过日子还只到“修身齐家”一层,凡事皆好商量;但如果陆令从无可避免地被推上了那个位置,他该思虑的便成了“治国平天下”,到那时还能不能给谢竟这样的承诺,他们谁都没办法预料。
谢竟是顶顶通透的人,陆令从知道这些事情上“誓言”的效力是可笑的,即使说出口,谢竟也不会轻易信服,便只能开诚布公地表态:
“父皇和母后的真心话一贯不多,刚才说你要不愿生养也不会强迫,大概就并非真心。”
谢竟没应声,算是默认。
“起码这一件我敢应承我说出口的都是真心话,违心之言,宁可不说。”
谢竟缄默了良久,悄没声儿地用袖边拭干自己掌心的汗,随后倏然开口,问:“你怎么想?”
陆令从没有反应过来,征询地看向他。
谢竟与他目光相接,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
“皇后说抱个庶子到我膝下也算嫡出,那你呢?你怎么想?你想要孩子吗?”
他没给他留反问的机会,一鼓作气吐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我们的孩子。”
陆令从怔怔望着他,嘴唇微颤了一下。他总是没办法读懂谢竟那双看似澄澈如镜的眼底究竟藏着什么,正如他从未想过王氏的话听在谢竟耳中会有这样的涟漪,更未想过谢竟会给自己抛